第十一卷(第五十一回-第五十五回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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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一卷(第五十一回-第五十五回)


第五十一回  沈白清滥刑错断 林子清屈招认罪

  话说沈义芳,轻轻走来双手抱住,叫声“亲亲,想杀我也。”姚蕙兰正在那里痴痴呆呆,想着爹爹病症。不防背后有人走来,将他抱住,吓了一跳,急回头见是沈义芳。大怒道:“你这厮,真乃衣冠中禽兽,还不放手!”义芳笑道:“我为美人不知费了几多心机!怎肯轻易放手,望美人早赴佳期,了我相思之愿。”姚蕙兰听了此言,越发大怒骂道:“你这没天理的匹夫!怎敢前来调戏师母,该当何罪?”义芳道:“只此一次,下次不敢了,只求美人方便。”小姐此时只急得满面通红,骂道:“你这狗男人狗强盗,休得胡缠,还不放手!”沈义芳陪笑道:“打我是爱我,骂我是疼我,正是打情骂趣。今日比做个染坊铺子,谅你也不得清白。”小姐被他缠了一会,又不见丈夫回来,累得半点气力全无,终是个柔弱女子,那里缠得过男人?便高声叫道:“杀人了!”沈义芳笑道:“美人!枉费神思,我府中高堂大屋,你便把喉咙喊哑了,那有人来?纵有家人听见,也不敢前来捉我二爷奸情。我劝美人从了罢!若不肯时,叫了家人前来将你捆起,任我二爷取乐莫怪。”姚蕙兰心中一想:这个奸徒决然不肯放手,陡生一计,假作欢颜道:“此事乃两相情愿,那有这等举动,你且放手,我自随你!”义芳道:“我就放手,也不怕你飞上天去?”即将手放了。蕙兰得他放了手,转身向外就跑,义芳道:“看你跑到那里去?”随后赶来。姚小姐口中喊道:“救命!”那管脚下高低,只管朝外乱跑。不料天井中,有一把劈柴斧子,将金莲一绊跌在地下。义芳见他跌倒在地,乘势将身向上一伏。姚小姐跌了一个仰面朝天,见他伏在身上,一个鹞子翻身,将义芳滚下来,刚刚凑巧,一把斧子在身旁,即摸起斧子,银牙一挫,恨了一声,朝天灵盖上咯喳一声,砍将下去,正是:
  宁在花下死,做鬼也风流。
  沈义芳被姚小姐一斧砍下,脑浆迸出,死于非命。姚小姐劈死沈义芳,既着吓又着累,气力全无半点,坐在地下哭泣,权且按下不表。再说林旭忙忙走到馆中,见姚夏封在馆中相面,候他相完了,那人已去。林旭方才问道:“岳父为何欠安?”姚夏封道:“我平素从无什么病,此话从何而来?”林旭将花有怜之言,述了一遍,姚夏封道:“那奴才说我病,我何尝看见他来,你今回去,问他因何咒我?”林旭别过岳父,慌慌张张走回相府,直奔书房,刚刚走到天井,见妻子坐在地下,不像模样,又见一个人倒在地下,花红脑浆淌得满地。林旭吓得哑口无言,半晌问道:“为何将他杀死?”姚小姐睁开杏眼,望着丈夫哭道:“我原说不来,你偏叫人来,今日险被奸人奸污,事已至此,情愿抵偿,有何话说?”林旭心中明白,必是沈义芳见我不在,进来强逼我妻子。妻子不从,因此杀死。不表夫妻面面相觑,毫无主意。再言花有怜将林旭哄去,二爷进内他就远远打听,见林旭回来,心中好生着急。二爷许久不出,走到书房探头探脑张望,不见动静。只得走进,到了天井边,见二爷直挺挺仰在地下,满地花红脑浆,吓得魂不咐体,便高叫道:“你们好大胆!因何将二爷杀死?”不一时,府中男男女女也不知来了多少,急忙报与老太太与大爷知道。老太太闻听此言,放声大哭,走来抱住尸首,哭个不了。沈廷芳吩咐家丁,先将林旭痛打一顿,可怜瘦怯怯的书生那里捱得,这般恶奴如狼似虎打得满身是伤。正是:
  浑身有口难分辩,遍体排牙说不清。
  沈廷芳又吩咐仆妇、丫环,将小姐痛打一番。沈廷芳吩咐将二人锁了,写了报呈,即刻到山阳县去报。说起这个知县,本是浙江人,在部中做过书办,已做了几年,赚了许多银子,他就捐了一个县丞,后又谋干,才放了这山阳县。此人姓沈,名白清,为人最爱贿财,有人告到他手里,不论青红皂白,得了贿赂,没理也就断他个有理。一味贪婪,逢迎上司,结交乡坤。这淮安百姓,将他的名改了一字,叫做沈不清,又有一个别号,叫做卷地皮。这日正要升堂理事,忽见沈府报呈送上,从头至尾看了一遍,大惊道:“怎么林旭夫妻因什么杀死沈府公子?我闻沈太师最爱的是他二公子,此乃是我身上之事,须要上紧赶办。”即刻传出话来,着三班差役伺候,沈府相验。不一时打道开锣,直至相府下轿,早有沈廷芳迎接见礼,分宾坐下,献茶已毕。沈白清问道:“因何二公子遭此大变?”沈廷芳道:“林旭夫妻无故将舍弟杀死,只求父母做主,代治生舍弟伸冤,少不得差人进京报与家君知道。”沈白清道:“自古杀人偿命,何必多嘱?待本县验过二公子的尸,再审凶手便了。”即起身走到尸场,公案现成,知县坐下,忤作人将公子翻看一会,走来报道:“脑门斧伤致命,宽二寸九分,深二寸二分,周身无伤。”沈白清出位,又自己细看一回。吩咐仵作道:“不可乱动,好好收殓。”又坐下标了封皮,吩咐带凶手上来。众役将姚小姐带上跪下,点过名,叫快头押下回衙听审。知县起身,廷芳相送道:“都是林旭同谋,务要抵偿。”沈白清道:“公子何须吩咐?”知县回衙坐了内堂,吩咐将犯人带进听审。正是:
  青龙与白虎同行,吉凶事全然未晓。
  也不知沈白清如何断法,且听下回分解。

第五十二回  沈白清出详各宪 姚夏封得信探监

  话说沈白清坐了内堂,吩咐将相府杀人凶手带上来。原差答应,将林旭、姚小姐带到内堂跪下。知县提起笔来,门子叫道:“林旭!”林旭答应有,又叫林姚氏,小姐答应有。点名已过,沈白清问道:“你夫妻二人,因何将斧劈死沈府公子,从实招来。你可知道本县刑法利害!”姚小姐爬上一步,叫道:“青天老爷,斧劈奸徒是犯妇,丈夫并不知情。只求青天老爷,将犯妇的丈夫释放,与他无干,犯妇情愿抵偿。”沈白清道:“你丈夫与沈公子是个宾主,你也不该下这等毒手。”小姐道:“今日丈夫去看犯妇的父亲,这奸徒走来勒逼强奸,犯妇宁死不从,一时不得脱身,斧劈奸徒是实,并无半句虚言,望青天老爷详察。”沈白清道:“胡说!那公子怕没有三妻四姜,你将奸情赖他,希图出罪,必是你夫妻见公子富贵,因此商议害了公子的性命,要想谋占他的家产。今日天网恢恢,事败犯在本县手里,你可知罪?还不招来!”林旭道:“老爷容小人上禀,小人正在书房,有个花有怜走来,向小人报道,你岳父病重,叫你速去省视。小人跑去,岳父无病,那知是两个奸徒,用计要强逼小人的妻子,只求老爷把花有怜拘来,一问便知端的,若谓谋相府的家财,那个敢谋?那个能谋?况杀死公子,情知要偿命,既将命去抵偿,又要家财何用?”沈白清将惊堂一拍,两边一声吆喝。知县道:“你这奴才,一派胡言,自己砍死人,还要扳扯别人,你这个狗头,不夹打不肯招认。”吩咐把这奴才夹起来,衙役一声答应,取过夹棍,朝下一掼,禀道:“大刑到!”只听两边吆喝一声,林旭见夹棍吓得魂不附体,连连禀道:“实是冤枉,小的不知。”沈白清道:“快将这奴才夹起来!”众役一声答应,将林旭紧扯下丹墀,不由分说,扯去袜子,往下一踹,林旭大叫一声,登时昏死过去。看官,你道这林旭前在杭州,被东方白夹过,至今尚未全好,每逢天阴还要作痛。今又被这沈白清一夹,登时死去。沈白清吩咐,取凉水喷面,不一时醒来,哼声不止。沈白清问道:“你这个奴才可是同谋?要想谋占他的家产,将公子砍死,可是真情。”林旭禀道:“小人乃是读书之人,岂不知礼法?并无此事。”沈白清听了,喝叫收紧,众役一声答应,一绳收足,林旭复又死去,不一时醒来,口中连称“老爷,小人受刑不起,情愿招了。”姚小姐见丈夫要招,连忙爬上几步,叫声“官人,你不知情招什么来?”沈白清吆喝下去,众役将姚小姐扯下去。知县道:“快快招来!怎么同谋,杀死沈府公子?”林旭道:“小人一时同妻商议,指望谋占他的家产,急求富贵,不料被他人识破,犯在老爷台下,情愿抵罪。”沈白清道:“不怕你这奴才不招!”吩咐画供,松了刑具,带过一边。把姚氏带上来问道:“你的丈夫招了同谋,谋占沈府家产,杀死公子,你有何抵赖?”姚小姐道:“奸徒实系犯妇砍死,丈夫并不知情。”沈白清大怒道:“看你小小年纪,这张利嘴,你丈夫到招了,你还不招。”叫左右与我拶起来。众役答应,一声如狼似虎,登时拶起问道:“招也不招?”可怜那姚小姐娇皮嫩肉,何曾受过这般刑法,咬着牙说道:“丈夫实实不知情由,你就拶死小妇人,也没有什么话说!奸徒实是小妇人劈死,情愿抵偿,与丈夫无干。”沈白情大怒道:“好个熬刑的妇人!”吩咐左右打撺,两边一声答应,加上三十撺。姚小姐痛得十指连肝,只是不招。口喊道:“奸徒实是犯妇劈死,不干丈夫之事,犯妇情愿抵罪。”沈白清大怒,吩咐衙役再加撺,众役答应又是三十撺,姚小姐登时昏死过去,半晌醒来,口中叹了一声道:“老爷就把犯妇拶死在法堂之上,也没有丈夫的罪。”林旭在下边看见妻子一拶子,加了五大十撺,好不痛心,叫道:“娘子,老爷受沈廷芳嘱托,要害你我性命,我已屈打成招,你也招了下来,相直总是一死。”姚小姐听了恨一声道:“这也是我前世的冤仇。”只得招了,同丈夫说害沈公子,指望图占他的家产是实。沈白清见他们招认,吩咐松了刑具,叫他画供,带去收监。做下详文通详各宪。正是:
  人心似铁却非铁,官法如炉果似炉。
  沈白清将林旭夫妻问成死罪收监,这满城百姓,那个不知沈府作恶,强占人家妻女,霸占人家田产,多方作恶,被这女子劈死,也是上天报应。沈白清这个狗官,今日这般用刑,强打屈招,将他送下监中,问成死罪。自古一人杀人一人抵偿,为何要他二人偿命?人人谈说,个个不服。正是:
  大风吹倒梧桐树,自有旁人说短长。
  且说姚夏封听得此言,吓了一跳,忙走到县前打听实信,急急回来收拾酒饭下监,走到监门口,用了些使费,进得监来,看见女儿女婿好不伤心,抱头痛哭。林旭双眼流泪道:“岳父,少要悲伤,这亦是小婿命该如此,死而无怨。”小姐道:“爹爹呀!养儿一场,不能奉老,空费了一番劬劳。但沈义芳这个奸徒,实是女儿劈死,自该抵偿,只是连累丈夫,白白送命。”翁婿、父女哭得天昏地暗,日月无光。姚夏封道:“你二人放心,暂坐此处,待我赶上南京各处上司告状,救你二人出狱。”商量已定,姚夏封辞别女儿女婿,出了监门,要往南京告状。
  也不知可能救得女儿女婿的性命否。且看下回分解。

第五十三回  护国寺奸僧造孽 马文山误陷土牢

  如今按下姚夏封告状话暂且不表。再言钱林自从慌慌张张逃走,一路思想到何处去好,如今妹妹投舅舅那里去了,不如我也到山东去罢。又恐人知他姓名,只得改他舅舅之姓,叫做马林。一路上饥餐渴饮,直奔山东,思想家中之事,不知怎样,又想母亲,不知好歹。那日到了淮安府管辖,地名海州,听得街坊上传说,此处有个护国寺,来了一个大和尚,是当今皇上替身,名唤水月和尚。奉旨住持护国寺,御赐许多物品。这海州知州,时常同他往来。水月和尚能知过去未来之事,因此哄动海州地方,道他是个圣僧活佛临凡。这些百姓们求财得财,求子得子,无有不应。但凡人家没有子息,妇人斋戒,来往寺中礼拜,问水月和尚可有子息。他道你来求子,须要在寺求梦,有无自有灵应。他亲自送到一个静室,封锁祈祷到了夜间,水月和尚从地窖中走来,装做神圣,特来送子,与他淫欲已毕,天明依然从地窖子下去。邀他丈夫,只说得了梦。那等贪淫妇人,尝着滋味,不肯回家。因说道神灵吩咐过的,必须多日方能有验。那个秃驴,也不知坏了人家许多妇人。马林听说有这般圣僧下凡,前去问个吉凶何如。一路来到了护国寺,见那个大寺院,一个人也没有,一直朝里走来,走到方丈并无僧人,信步到了一个内室,其实收拾得十分精致,四壁俱有名人诗画贴满。见无人在此,只管细细观看,兼之坐下等候,等了一会,不见人来,立起身来往外就走,见下面香几上摆着一个铜磬,磬槌现在。马林看见,拿起磬槌朝上当啷打了一下,那晓得豁拉一声忽然开了两扇门,走出七八个女人来,俱是浓妆艳服,打扮得娇娇滴滴的妇人。抬头一看,见不是的,就说道:“你来不是当耍的,你是何人?还不快走?迟些性命难保。”说毕进去,依然将门关上。
  看官,你道这些妇人从何而来?那是水月和尚看见人家妇人生得标致,到夜间带领徒弟打劫来此,任意淫欲。外边这个铜磬是他的暗号,他要进来将这磬敲上一下,内里这些妇人听见磬响,开门迎接。且言这马林听见这些妇人之言,只吓得魂不附体,急急往外就走,不想奸僧回来,一撞撞个满怀。马林看见也不言语,只往外跑。奸僧走进先看磬槌,不在原处,不觉怒从心上起,恶向胆边生,他就紧三步,赶出山门来,一声大喝道:“你这狗头,跑到那里去?”马林见他来得凶,料想跑不远,遂立住脚叫道:“师父!并未得罪。”水月和尚那里容他说,走来不由分说,一把抓住他,提起来犹如小洋鸡子一般,轻轻提回到了静室,往地下一丢,走到廊下,拿起三枝槌子,在那云板上,打了三下。不一时走出十来个徒弟,问道:“师父唤弟子们那边使用?”水月和尚道:“有个狗头撞入静室,看破行藏,是我拿回,现在静室,将他绑了,快取刀来,将这狗头杀了!”众徒弟一声答应,登时将马林绑了,跪在地下。水月和尚手执明晃晃的钢刀,走来骂道:“你这狗头,非是俺来寻你,是你自来送死!”马林告道:“小人无知,冒犯大师,恕小人不知之罪!求大爷开一线之恩,放条生路,小人感恩不浅矣。”水月和尚喝道:“休得胡说!俺如今放了你不打紧,你这个狗头在外揭扬,岂不坏了我的声名?”说毕将戒刀就要杀他,马林说道:“既然大师不肯饶命,只求大师留个全尸!”说毕泪如雨下。众徒弟们道:“既然这个狗头愿死,师父何必破了杀戒,不如送到土牢结果了他的性命便了。”水月和尚点头依允。众徒弟将马林推到土牢门口,将门开了放了脚,众徒弟将他往里一推,那土牢有名叫做锅底牢,一直滚到底,要想上来,万万不能够。众徒弟将他推下,依然关锁牢门去了,要想得活,除非再世。马林滚到底下,将眼一看,俱是黑洞洞的,并无半点亮光,伸手一摸,摸着小脚,并许多骨头,也不知是什么东西?原来都是那烈性女子,被他劫来,不肯依从,就推入此中,过不数日,活活饿死。可怜马林在底下,放声大哭,早知今日,悔不当初,纵有官府拿我审问,亦不至于死。又想老母病体如何,叫声娘!你那知道孩儿今日死在此处!越想越哭,哭个不止,不分日夜,好不凄惨。不觉肚中饿了,如何是好?忽想着我身边还有几两人参,俱是母亲吃的,既到此地,权且度命。正是:
  命是五更寒山月,身如三鼓油尽灯。
  也不知马林在土牢之内性命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
第五十四回  武宗爷私游玩月 林正国幸遇明君

  按下马林在土牢之内,有人参度日不表。且说当今武宗爷,时逢中秋佳节,在宫中饮宴,至更深时候,见月明如同白昼,万里无云,好月色也。寡人不免改换衣冠,往街坊玩月一回,莫负此秋光美景。武宗皇爷原是一条游龙,自己换了衣冠,也不带内侍,悄悄出了后宰门,到了街坊上,信步玩月。只见许多妇女嬉笑之声,步月而来。武宗爷站在一旁,让这班妇女过去,又往前走,抬头一看,见座高大府门,挂着一副对联:
  门迎朱履三千客,户纳貔貅百万兵。
  武宗皇帝看见,原来是徐弘基的府第,待寡人进去观望观望,好回宫去。皇爷移步就往里走,门官不在,都去吃酒赏月去了。皇爷也不呼唤,竟自进了府门,步至东书房,听得书声朗朗。皇爷想道:如此皓月佳节,不去步月赏玩,却是何人在此,这等用功苦读。朕且慢慢进去,听他一会。书已读完,又听得吟诗一首:
  皓月当空照绮楼,秋光皎洁静中秋。
  樗材愧我窥全豹,月爷轮他占上头。
  壮志空怀情脉脉,沦才终挟思悠悠。
  青灯坐诵将勤补,羡盼乘槎得自由。
  皇爷听他吟诗已毕,心中想道:诗句清秀,真乃奇才。朕且看来,却是何人?移步叫道:“弘基。”看官,你道吟诗的却是何人,原来就是林璋。自从被花荣玉黑墨涂脸,推出贡院门首,因此一气投水,遇着定国公救了。次日,徐弘基上朝参见皇上,道他文武不和,徐千岁留他做了西宾,教训儿子。林璋在内,听见叫道弘基,心中一想,必是千岁爷的长亲,连忙走出迎接,口称老先生请了。皇爷龙目一看,见是个儒生,头戴方巾,身穿元色直摆,生得五短身材,年纪约来五十以外。皇爷进了书房,林璋施礼,皇爷略将腰弯了一弯。林璋好生不悦,暗想人将礼乐为先,树将花果为园,怎么这个人生得这般蠢!我同他见礼,还做这般大模大样。耐着性子道:“先生请坐!”皇爷也不谦逊,公然坐在上面。林璋暗想道:此人必是千岁爷的舅舅,他也不同我谦逊,怎么就坐下来了。皇爷向林璋问道:“足下是徐弘基家何人?”林璋见问暗想道:我看此人面貌不俗,怎么出此言语,这样蠢的。只得答应道:“徐千岁世子,是我教训的。”皇爷道:“原来是位先生了,你是何出身,姓甚名谁?”林璋答道:“姓林名璋,字正国,金华人氏,举子出身。”皇爷道:“我方才窗外听你吟诗,诗句清秀,必是高才,为甚去岁春间不去会试,出力皇家,在此做个西宾,何也?”林璋道:“去岁原进春闱会试,奈权臣当道,不许进场,只得权且居住徐府一载,待等下科。”正说之间,耳听窗外一阵金风,风过之后,又听得微微细雨,洒在芭蕉叶上。皇爷道:“我才听你读书之声,此刻又听见风雨之声,我有一对在此,足下可能对来?”随道:
  风声、雨声、读书声、声声入耳。
  林璋不用思想随口对道:
  家事、国事、天下事、事事关心。
  皇爷听了连声赞赏,真乃奇才,忙将手中一柄画扇递过道:“此柄粗扇相送足下。”林璋伸手去接,谁知没有拿得牢,失手掉落于地,将一根边骨跌断。这柄扇子乃是碧玉做成的,通股扇面画的是长江万里图,皇爷看见跌断边股好生不快。林璋知道随口说道:“边断乾坤在。”皇爷道:“好个边断乾坤在!”即起身向外走,也不作辞。林璋随后相送,皇爷走至书房门口,将一足放在外,一足放在内,回头向林璋笑道:“你知我出门,是出门?”林璋想到:说他出门,他就进门;说他进门他必然出门。林璋亦笑应道:“你知我送你,是不送你?”皇爷赞道:“好捷才。”大悦而去。竟自出了徐府,悄悄回宫。次日,五鼓百官朝贺已毕,皇爷即传一道旨意,速赴定国公府内,宣召金毕举子林璋见驾。内使捧了旨意飞马来至徐府道:“皇上有旨,宣召金华举子林璋朝见。”林璋不知头脑,不肯上朝道:“钦差大人召错了。”内使道:“皇爷御口传旨,那有差错,快快应召。”林璋只得随了内使,入朝到了金阶。内使奏道:“奉旨召到金华举子林璋朝见。”林璋朝拜已毕,俯伏金阶。皇爷道:“你抬起头来,可认得寡人么?”林璋领旨,抬头一看,只吓得魂不附体,原来昨晚就是皇爷。奏道:“臣该万死!”皇爷道:“卿有何罪,朕面试其才,知卿堪为国家栋梁,听朕封职,赐为御进士,翰林院侍读,兼左都御史,加礼部尚书,代朕巡狩七省经略。敕赐上方宝剑一口,先斩后奏,钦赐七斩之权:
  一斩皇亲国戚;二斩附马仪宾;三斩朝官宰相;四斩六部公卿;五斩贪官污吏;六斩举监生员;七斩土豪光棍。
  看官,你道何为七省经略,乃是山东、江南、江西、湖广、福建、广东、广西这七省。“朕昨日所赐之扇,卿家所到之处,如拿不得犯人,卿可裁页子,贴与本章之上,随到随奏,朕好批发。”原来此时天下官员,各省督抚,上本俱有一道帮本,到内门里。如今林璋但有本章贴上一页扇面,就不用帮本到皇爷面前。林璋受封之后,叩谢皇恩。登时平地登仙,迎接冠带,重谢皇恩。皇爷又道:“爱卿须要一心报国,毋负朕意。卿乃文员,须要一位武职伴卿前去巡狩七省,朕可放心。”话犹未了,只见黄门官奏道“今有江南总制操江汤英,奉旨朝见,现在午门外。”皇爷传旨召进。黄门官领旨,将汤英召至金阶,朝贺已毕。皇爷道:“朕久知你为官清正,召卿朝见升为工部侍郎之职。”汤英谢恩,皇爷问道:“卿有几子,官居何职?”汤英道:“臣只一子,名彪,一向随臣任所,并未报效皇家。”皇爷道:“卿子既未受职,召来朝见寡人。”
  汤英领旨,不知汤彪召来见驾,封为何职,且听下回分解。

第五十五回  奉圣旨谒相辞阁 察民情理屈伸冤

  且说汤英领了圣旨,带了汤彪来至金阶朝主,见驾已毕。皇上道:“你抬起头来。”汤彪领旨将头抬起,皇上龙目观看,见他虎背熊腰,像貌魁梧。皇上大悦道:“真乃将士也!朕赐你七省大厅之职,保护林璋,功毕还朝,论功封赏赐。”汤彪谢恩,天子向林璋道:“朕着汤彪保卿巡视,卿可拜文华殿大学士,沈谦为师。”林璋谢恩,天子袍袖一展回宫,百官朝散。林璋与汤公父子相见,各道其喜。林璋向汤彪问道:“不知舍甥冯旭可曾娶过甥妇否?”汤彪见问回道:“老伯若问冯旭贤弟娶亲之事,说也话长!”就将始末根由,从头至尾说了一遍。林璋大惊道:“别后半载,就有如此大变,难得舍甥妇贤名可表,冯旭却在桃源县。”这且不表,话分两头。且言沈义芳被姚小姐劈死,面嘱山阳县沈白清,将冯旭苦打成招,问成夫妇二人的死罪,详文上司。廷芳就修了家报,打发沈连去报父亲知道,沈连怎敢怠慢,不辞辛苦,连夜赶到京中,见了太师爷,叩头呈上家报。沈廉拆开家报,从头看毕,大怒道:“将姚氏、林旭速斩,以代公子报仇。”堂侯官领下钧旨。只见门官拿着手本禀道:“今有七省经略奉旨来谒相爷,现在府门伺候。”沈谦即看手本上写着的是御赐门生林璋,沈谦想道:欲要不会他,又是皇上御赐的门生;欲要会他,怎奈老夫心绪不佳,无可如何,只得请会。不一时,林璋进了偏厅,沈太师出来相见。林璋道:“太师请坐,待门生拜见。”沈太师笑道:“贤契与众不同,乃天子爱才,御笔亲点之臣,只行常礼吧!”两下谦逊一会,行了两礼,站立一旁。沈谦道:“贤契乃贵客,远来那有不坐之礼。”林璋道:“太师钧旨,门生告坐。”随打一躬坐下。堂官献茶已毕,沈谦道:“贤契几时荣行。”林璋打一躬道:“门生只在三两日内,就要起身,故此今日来拜辞老太师,恕门生不恭之罪。”沈谦道:“此系钦命,正该如此。贤契若到敝地,老夫舍下有一命案,恐凶手有人喊贤契的状子,不要准他的,部文一到,将凶犯斩首,代吾子报仇。”林璋打一躬道:“门生领命!”林璋又行了一礼起身。沈谦送至仪门道:“恕不远送了!”林璋忙打一躬道:“老太师留步请回。”登时出了相府,又往别衙门拜客,到了花荣玉的府门,只投了个年家弟名帖去了。且说花荣玉只因花文芳被钱月英杀死,终日思想忧闷成病,告假调养。只见门官手拿名帖进来禀道:“今有七省经略,拜见太师爷。”花太师接过名帖一看林璋名字,想道老夫抱病数日,未曾上朝,这个畜生,怎么就放了经略?且自由他,等老夫病痊,再来摆布于他。这且不言。次日,林璋辞王别驾,皇上着文武百官,在十里长亭送别,林璋谢恩,来到十里长亭,众官把盏,林璋辞别上船,三咚大炮,吹打开船。正是:
  一朝权在手,言出鬼神惊。
  林璋如何不到定国公府辞行?原来徐千岁前几日朝五台山去了。林璋坐在舱中,与汤彪相谈别后之话,所过州县自有迎送,不必细说。那日到了山东地界,林璋想道:蒙天子洪恩,寄托封疆重任,理应上体天心,下察民隐,岂可高坐舟中。我想到处俱有贪官、污吏、恶棍、土豪,不免改换衣装,私行察访。一面传中军进舱,中军进舱叩见大人。林公问道:“前面是何地方?”中军道:“前面是兖州府管辖济宁州了!”林公吩咐道:“本院先自坐一小船,前去私访民情,尔等照常办事,不可泄漏。将舱门封锁,如有地方官迎接,一概不许通报,如若卖法,本院决不轻贷。”那中军又叩了一个头,答应退出舱来,挽过一只小船,请大老爷过船。林璋同汤彪更换服色,二人过船去了,坐在船后,慢慢而行。林璋与汤彪在小船上,一路谈些家常事,不觉林璋要解手,吩咐左右叫船家住船。船家将船住了,林璋登岸,汤彪跟随左右。林璋见一带俱是空地,遂蹲下解手,汤彪远远站立相等。林璋蹲下,只见数十个屎头青蝇飞来飞去,不一时齐齐歇在林璋面前。林璋见这般多青蝇,心中暗想:必有原故。解完手起身,那些青蝇越飞越多,不一时将地下齐齐歇满。林璋看见汤彪,用手一招,汤彪走到面前叫道:“老伯唤小侄有何吩咐?”林璋道:“方才解手,见许多青蝇歇在此地,我想必有原故,你可将刀在此处掘他几刀,看是如何?”汤彪暗道:皇上差他管七省经略,他连青蝇也要管管。没奈何,只得将腰刀出了鞘,就在那块掘了几刀,那知地上空虚,不一时就掘了一个大塘,看见底下有一物件。汤彪大惊道:“有一个大包袱,不知里面什么东西?”林璋一见大笑道:“我说必有原故,快些取上来,看是什么东西?”汤彪此时才服林璋,连忙将那包袱取上。
  要知是何物也,且听下回分解。

不详   文章录入:旨卿    责任编辑:旨卿 更新时间:2008-2-4 0:12:38   发表评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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