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卷(第二十一回-第二十五回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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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卷(第二十一回-第二十五回)


第二十一回  遇奸豪赵胜逢凶 施猛勇罗焜仗义

  话说罗焜在鹅头镇上饭店投宿,他是走倦了的人,吃了夜饭,洗了手脚,打开行李要睡。才关上门,正欲上床,猛听得嘈嚷之声,拥进多少人来,口中叫道:“在哪间房里,莫放走了他。”一齐打将进来。罗焜听得此言,吃了一惊道:“莫非是被人看破了,前来拿我的?不要等他拥进来,动手之时不好展势。”想了一想,忙忙拿了宝剑在手,开了窗子,打地一个飞脚,跳上房檐,闪在天沟里黑暗之处,望下一看时,进来了十五六个人,一个个手拿铁尺棍杖,点着灯火往后面去了,一时间,只听得后面哭泣之声。那些人绑了一条大汉、一个妇人,哭哭啼啼地去了。那一众人去后,只见那店家擎灯进来关门,口里念道:“阿弥陀佛,好端端地又来害人的性命,这是何苦。”店小二关好了门,自去睡了。罗焜方才放心,跳下窗子,上床去睡。口中不言,心中想道:“方才此事,必有原故,要是拿的强盗,开店的就不该叹息,怎么又说‘好端端的又来害人的性命’?是何道理?叫我好不明白。”公子想了一会,也就睡了。

  次日早起,店小二送水来净面,罗焜问店小二道:“俺有句话要问你:昨日是哪个衙门的捕快兵丁,为何这等凶险?进店来就拿了一男一女连夜去了,是何道理?”店小二摇摇手道:“你们出外的人,不要管别人的闲事,自古道得好:‘各人自扫门前雪,休管他家瓦上霜。’不要管他的闲事。”罗焜听了,越发动疑,便叫:“小二哥,我又不多事,你且说了何妨?”店小二道:“你定要问我,说出来你却不要动气,我们这郓城县鹅头镇有一霸,姓黄,名叫黄金印,绰号叫做黄老虎,有万顷良田,三楼珠宝。他是当朝沈太师的门生,镇江米提督的表弟,他倚仗这两处势力,结交府县官员,欺负平民百姓,专一好酒贪花,见财起意,不知占了多少良家妇女、田园房产。强买强卖,依他便罢,如不依他,不是私下处死,就是送官治罪。你道他狠也不狠?”

  罗焜听了此言,心中大怒道:“反了,世上有这等不平的事,真正的可恨。”那店小二见罗焜动了气,笑道:“小客人,我原说过的,你不要动气呀,下文我不说了。”罗焜一把抓住道:“小二哥,你一发说完了,昨日拿去一男一女是谁?为何拿了去的?”

  店小二道:“说起来话长哩!那一男一女,他是夫妻二人:姓赵,名叫赵胜,他妻子孙氏。闻得他夫妻两个都是好汉,一身的好武艺。只因赵胜生得青面红须,人都叫他做瘟元帅,他妻子叫做母大虫孙翠娥,她却生得十分姿色。夫妻二人一路上走马卖拳,要上云南有事,来到我们店中,就遇见了黄老虎。这黄老虎是个色中的饿鬼,一见了孙氏生得齐整,便叫去家中玩杂耍。不想那赵胜在路上受了点凉,就害起病来。这黄老虎有心要算计孙氏,便假意留他二人在家。一连过了半月,早晚间调戏孙氏,孙氏不从,就告诉赵胜。赵胜同黄老虎角口,带着病清早起来,就到我们店中来养病,告诉了我们一遍。我们正替他忧心,谁知晚上就来拿了去了。小客人,我告诉你,你不可多事,要紧。”罗焜听了,只气得两太阳冒火,七窍内生烟,便问店小二道:“不知捉他去是怎么样发落?”店小二道:“若是送到官,打三十可以放了;若是私刑,只怕害病的人当不起就要送命。”罗焜道:“原来如此利害。”店小二道:“利害的事多哩,不要管他。”放下脸水就去了。

  这罗公子洗了脸,笼发包巾,用过早汤,坐在客房想道:“若是俺罗焜无事在身,一定要前去除他的害,怎奈俺自己血海的冤仇还未伸哩,怎能先代别人出力?”想了一想道:“也罢,我且等一等,看风声如何,再作道理。”等了一会,心中闷起来,走到饭店门口闲望,只听得远远地哼声不止,回头一看,只见孙氏大娘扶了赵胜,夫妻两个一路上哭哭啼啼地,哼声不止,走回来了。

  公子看赵胜生得身长九尺,面如蓝靛,须似朱砂,分明是英雄的模样,可怜他哼声不止,走进店门就睡在地下。店小二捧了开水与他吃了,问道:“赵大娘,还是怎样发落的?”那孙翠娥哭哭啼啼地说道:“小二哥有所不知,谁知黄老虎这个天杀的,他同府县相好,写了一纸假券送到县里,说我们欠他饭银十两,又借了他银子十两,共欠他二十两银子。送到官,说我们是异乡的拐子,江湖上的光棍,见面就打了四十大板,限二日内还他这二十两银子。可怜冤枉杀人,有口难分,如何是好?”说罢,又哭起来了。店小二叹道:“且不要哭,外面风大,扶他进去睡睡再作道理。”店小二同孙氏扶起赵胜,可怜赵胜两腿打得鲜血淋淋,一欹一跛地进房去了。

  店小二说道:“赵大爷病后之人,又吃了这一场苦,必须将养才好。我们店里是先付了房饭钱才好备食。”孙翠娥见说这话,眼中流泪道:“可怜我丈夫病了这些时,盘缠俱用尽了,别无法想,只好把我身上这件上盖衣服,烦你代我卖些银子来,糊过两天再作道理。”说罢就将身上一件旧布衫儿脱将下来,交与店小二。

  店小二拿着这件衣衫往外正走,不防罗焜闪在天井里听得明白,拦住店小二道:“不要走,谅她这件旧衣衫能值多少?俺这里有一锭银子,约有三两,交与你代他使用。”小二道:“客人仗义疏财,难得,难得!”便将银子交与孙氏道:“好蒙这位客人借一锭银子与你养病,不用卖衣服了。”那孙氏见说,将罗焜上下一望,见他生得玉面朱唇,眉清目秀,相貌堂堂,身材凛凛,是个正人模样。忙忙立起身来道:“客官,与你萍水相逢,怎蒙厚赐?这是不敢受的。”罗焜道:“些须小事,何必推辞,只为同病相怜,别无他意,请收了。”孙翠娥见罗焜说话正大光明,只得进房告诉赵胜。赵胜见说,道:“难得如此这般仗义疏财,你与我收下银子,请他进来谈谈,看他是何等之人。”正是:

  平生感义气,不在重黄金。

  那孙氏走出来道:“多谢客官,愚夫有请。”罗焜道:“惊动了。”走到赵胜房中床边坐下。孙氏远远站立,赵胜道:“多蒙恩公的美意,改日相谢,不知恩公高姓大名,贵府何处?”罗焜道:“在下姓章,名,长安人氏,因往淮安有事,路过此地,闻得赵兄要往云南,不知到云南哪一处?”赵胜道:“只因有个舍亲,在贵州马国公标下做个军官,特去相投。不想路过郓城,弄出这场祸来,岂不要半途而废?”罗焜见他说去投马国公标下的军官,正想起哥哥的音信,才要谈心,只见店小二报道:“黄大爷家有人来了。”罗焜闻得,往外一闪,只见众人进了中门,往后就走,叫道:“赵胜在哪里?”

  要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
第二十二回  写玉版赵胜传音 赠黄金罗焜寄信

  话说罗焜赠了赵胜夫妻一锭银子养病,感恩不尽,请公子到客房来谈心。他二人俱是英雄,正说得投机,只见店小二进来报道:“黄大爷家有人来了。”罗焜听得此言,忙忙闪出房门,站在旁边看时,只见跑进四个家丁,如狼似虎地大叫道:“赵胜在哪里?”

  孙氏大娘迎出房来道:“在这里呢,喊甚么?”那四个人道:“当家的在哪里?”孙氏道:“今日被那瘟官打坏了,已经睡了,唤他做甚么?难道你家大爷又送到官不成?”那家人道:“如今不送官了,只问他二十两银子可曾有法想,我家大爷倒有个商议。”孙氏大娘听了,早已明白,回道:“银子是没有,倒不知你家大爷有个甚么商议,且说与我听听。”家人道:“这个商议与你家赵大爷倒还有益,不但不要他拿出二十两银子来,还要落他二三十两银子回去,岂不是一件美事?只是事成之后,却要重重谢我们的。”孙氏道:“但说得中听,少不得自然谢你们。”那个家人道:“现今我家大爷房内少个伏侍的人,若是你当家的肯将你与我家大爷做个如夫人,我家大爷情愿与你家丈夫三十两银子,还要恩待你,那时你当家的也有了银子,又不吃打了,就是你大娘也到了好处,省得跟这穷骨头。岂不是件美事?”

  那家人还未曾说得完,把个孙氏大娘只气得柳眉直竖,杏眼圆睁,一声大喝道:“该死的奴才,如此放屁!你们回去问你家该死的主人,他的老婆肯与人做小,我奶奶也就肯了。”说着就站起身来,把那家人照脸就是一个嘴巴,打得那个家人满口流血。众家人一齐跳起来,骂道:“你这个大胆的贱人,我家大爷抬举你,你倒如此无礼,打起我们来了,我们今日带你进府去,看你怎样布摆。”便来动手扳拉孙氏。谁知孙氏大娘虽是女流,却是一身好本事,撒开手一顿拳头,把四个家人只打得鼻塌嘴歪,东倒西跌,站立不住,一齐跑出,口中骂道:“贱人!好打,好打,少不得回来有人寻你算帐就是了!”说罢,一溜烟跑回去了。罗焜赞道:“好一个女中豪杰,难得,难得!”

  当下孙氏大娘打走了黄府中家丁,赵胜大喜,又请罗焜进房说话。把个店小二吓得目瞪口呆,进房埋怨道:“罢了,罢了,今番打了他不大紧,明日他那些打手来时,连我的店都要打烂了。你们早些去罢,免得带累我们淘气。”罗焜喝道:“胡说!就是他千军万马,自有俺帮衬他。若是打坏了你店中家伙,总是俺赔你。谁要你来多话?”那店小二道:“又撞着个凶神了,如何是好?”只得去了,不表。

  单言罗焜向赵胜道:“既然打了他的家人,他必不肯干休。为今之计,还是怎生是好?”赵胜叹道:“虎落深坑,只好听天而已。”孙翠娥道:“料想他今晚明早必带打手来抢奴家,奴家只好拼这条性命,先杀了黄贼的驴头,不过也是一死,倒转干净。”罗焜道:“不是这等说法。你杀了黄贼,自去认罪,倒也罢了,只是赵大哥病在店中,他岂肯甘休?岂不是反送了两条性命?为今之计,只有明日就将二十两银子送到郓城县中,消了公案,就无事了。”赵胜道:“恩公,小弟若有二十两银子倒无话说了。自古说得好:‘有钱将钱用,无钱将命挨。’我如今只好将命挨了。”罗焜心中想道:“看他夫妻两个俱是有用之人,不若我出了二十两银子还了黄金印,救他两条性命,就是日后也有用他二人之处。”主意已定,向赵胜道:“你二人不要忧虑,俺这里有二十两银子借与你,当官还了黄贼就是了。”赵胜夫妻道:“这个断断不敢领恩公的厚赐。”罗焜道:“这有何妨。”说罢,起身来到自己房中,打开行李,取了二十两银子,拿到赵胜房中,交与赵胜道:“快快收了,莫与外人看见。”赵胜见罗焜正直之人,只得收了,谢道:“多蒙恩公如此仗义,我赵胜何以报德?”罗焜道:“休得如此见外。”

  赵胜留罗焜在房内谈心。孙氏大娘把先前那一锭银子,央店小二拿去买些柴米、油盐、菜蔬,来请罗焜。罗焜大笑道:“俺岂是酒食之徒,今朝不便,等赵大哥的病体好了再治酒,我再领情罢。”说罢,起身就往自己房内去了。

  赵胜夫妻也不敢十分相留,只得将酒菜拿到自己房中,夫妇二人自用。孙氏大娘道:“我看这少年客人说话温柔敦厚,作事正大光明,相貌堂堂,不是下流之人,一定是长安城中贵人的公子,隐姓埋名出来办事的。”赵胜道:“我也疑惑,等我再慢慢盘问他便了。”当下一宿晚景已过。

  次日罗焜起来,用过早饭,写了家书封好了,上写:“内要信,烦寄云南贵州府定国公千岁标下,面交罗灿长兄开启,淮安罗焜拜托。”公子写完了书信,藏在怀中。正要到赵胜房中看病,只见小二进来报道:“不好了,黄府的打手同县里的人来了。”罗焜听了,锁了门,跳将出来,将浑身衣服紧了一紧。

  出来看时,只见进来了有三十个人,个个伸眉竖眼,拥将进来。来到后头,那两个县内的公人提了铁索,一齐赶进来,大叫道:“赵胜在哪里?快快出来!”孙大娘见势头凶恶,忙忙把头上包头扎紧,腰中拴牢,藏了一把尖刀,出房来道:“又喊赵胜怎的?”众人道:“只因你昨日撒野,打了黄府的众人,黄老爷大怒,禀了知县老爷,特来拿你二人,追问你的银子,还要请教你的拳头到黄府耍耍。”孙氏大娘:“他要银子,等我亲自到衙门去缴,不劳诸公费事,若是要打,等我丈夫好了,慢慢地请教。”众人道:“今日就要请教。”说还未了,三十多人一齐动手,四面拥来,孙氏将身一跳,左右招架,一场恶打。

  罗焜在旁边见黄府人多,都是会拳的打手,惟恐孙氏有失,忙忙抢进一步,就在人丛中喝声:“休打!”用两只手一架,左手护住孙氏,右手挡住众人,好似泰山一般,众人哪里得进。罗焜道:“闻得列位事已到官,何必又打?明日叫她将二十两银子送来缴官就是了,何必动气。自古道:‘一人拚命,万夫难当’,倘若你们打出事来,岂不是人财两空?依了我,莫打的好。”众人仗着人多势众,哪里肯依,都一齐乱嚷道:“你这人休得多事,她昨日撒野,打了我们府里的人,今日我们也来打她一阵。”说罢,仍拥将上来要打。罗焜大怒道:“少要动手,听俺一言,既是你们要打,必须男对男,女对女,才是道理。你们三十多人打她一个女子,就是打胜了她,也不为出奇。你们站定,待我打个样儿你们看看。”众人被罗焜这些话说得哑口无言,欲要认真,又不敢动手,只得站开些,看他怎生打法。

  罗焜跳下天井一看,只见一块石头有五六尺长,二三尺厚,约有千斤多重。罗焜先将左手一扳,故意儿笑道:“弄它不动。”众人一齐发笑。罗焜喝声:“起来罢!”轻轻地托将起来,双手捧着,平空望上一掼,掼过房檐三尺多高,那石头落将下来,罗焜依然接在手中,放在原处,神色不变,喝道:“不依者,以此石为例!”众人见了,只吓得魂飞魄散,不敢动手,只得说道:“你壮士相劝,打是不打了,只是二十两银子是奉官票的,追比得紧,必须同我们去缴官。”罗焜道:“这个自然。”就叫孙氏快拿银子同去缴官要紧。

  要知后事如此,且听下回分解。

第二十三回  罗焜夜奔淮安府 侯登晓入锦亭衙

  词曰:

  五霸争雄列国,六王战斗春秋。七雄吞并灭东周,混一乾坤宇宙。

  五凤楼前勋业,凌烟阁上风流。英雄一去不回头,剩水残山依旧。

  话说众人见罗焜勇猛,不敢动手,一齐向公子说道:“既是壮士吩咐,打是不打了。只是县主老爷坐在堂上,差我们来追这二十两银子,立等回话,要赵大娘同我们去走走,莫要连累我们挨打。”罗焜见众人说得有理,忙向孙氏丢了个眼色,道:“赵大娘,你可快快想法凑二十两银子,同你赵大爷去缴官,不要带累他们。”那孙氏大娘会意,忙忙进房来与赵胜商议。带了银子,扶了赵胜,出了房门,假意哼声不止,向众人道:“承诸位费心如此,不要带累诸公跑路,只得烦诸位同我去见官便了。”众人听了大喜:“如此甚妙。”当下众人同赵胜竟往县中去了,罗焜假意向众人一拱道:“恕不送了。”

  且言众人领了赵胜夫妻二人,出了饭店,相别了罗焜,不一时已到县前。两个原差将赵胜夫妻上了刑具,带进班房,锁将起来,到宅门上回了话,知县升堂审问。不多一时,只听得三声点响,郓城县早已坐堂,原差忙带赵胜夫妻上去,跪将下来,侍候点名问话。郓城县知县坐了堂,先问了两件别的事,然后带上赵胜夫妻二人,点名已毕,去了刑具。知县问赵胜道:“你既欠了黄乡绅家银子二十两,送在本县这里追比,你有银子就该在本县这里来缴,若无银子也该去求求黄乡绅宽恕才是,怎么黄乡绅家叫人来要银子,你倒叫你妻子撒野,打起他的家人来了,是何原故?”

  赵胜见问,爬上一步,哼哼地哭道:“大老爷在上,小的乃异乡之民,远方孤客,怎敢动手打黄乡绅的家丁?况现欠他的银子,又送在大老爷案下,王法昭昭,小的岂敢撒野?只因黄府的家人倚着主人的势,前来追讨银子,出口的话,百般辱骂。小的欠他的银子,又病在床上,只得忍受,不想他家人次后说道,若是今日没得银子,就要抬小的妻子回府做妾,小的妻子急了,两下揪打有之。”回头指孙氏道:“求大老爷看看。小的妻子不过是个女子,小的又受了大老爷的责罚,又病在床上,不能动手,谅她一个女流,焉能打他四个大汉?求大老爷详察。”

  那知县听了赵胜这一番口供,心中早已明白了,只得又问道:“依你的口供,是不曾打他的家人,本县也不问你了,只问你这二十两银子,可有没有?”赵胜见说,忙在腰间取出罗焜与他的那二十两银子,双手呈上道:“求大老爷消案。”那知县见了银子,命书吏兑明白了,分毫不少,封了封皮,叫黄府的家人领回银子,消了公案,退堂去了。当下赵胜谢过了知县,忙忙走出衙门,一路上欢天喜地跑回饭店来了,不表。

  且言黄府的家人领了银子回府,见了黄金印。黄金印问道:“叫你们前去抢人,怎么样了?”众家人一齐回道:“要抢人,除非四大金刚一齐请去,才得到手。”黄金印道:“怎的这样费力?”众家人道:“再不要提起,我们前去抢人,正与赵胜的妻子交手,打了一会,才要到手,不想撞着他同店的个客人,年纪不过二十多岁,前来扯劝,一只手拦住赵大娘,一只手挡住我们,我们不依,谁想他立时显个手段,跳下天井,将六尺多长一块石头约有千斤多重,他一只手提起来,犹如舞灯草一般。舞了一会,放下来说道:‘如不依者,以此为例。’我们见他如此凶恶,就不敢动手,只得同赵胜见官。不知赵胜是哪里来的银子,就同我们见官,当堂缴了银子,连知县也无可奈何地,只得收了银子,消了案,叫我们回府来送信。”那黄金印听了此言,心中好不着恼:“该因我同那妇人无缘,偏偏地遇了这个对头前来打脱了,等我明日看这个客人是谁便了。”

  按下黄金印在家着恼不表,且言赵胜夫妻二人缴了银子,一同跑回饭店,连店小二都是欢喜的。进了店门,向罗焜拜倒在地道:“多蒙恩公借了银子,救了我夫妻二人两条性命。”罗焜向前忙忙扶起道:“休得如此,且去安歇。”赵胜夫妻起身进房安歇去了。”

  到午后,罗焜吩咐店小二买了些鱼肉菜蔬,打了些酒,与赵胜庆贺,好不欢喜快乐。当下店小二备完了酒席,搬向赵胜房中道:“这是章客人送与你贺喜的。”赵胜听了,忙忙爬起身来道:“多谢他,怎好又多谢他如此?小二哥,央你与我请他来一处同饮。”店小二去了一会,回来说道:“那章客人多多拜上你,改日再来请你一同饮酒,今日不便。”赵胜听了焦躁起来,忙叫妻子去请。孙氏只得轻移莲步,走到罗焜房门首叫道:“章恩公,愚夫有请。”罗焜道:“本当奉陪赵兄,只是不便,改日再会罢。”孙氏道:“恩公言之差矣,你乃正直君子,愚夫虽江湖流辈,却也是个英雄,一同坐坐何妨?”罗焜见孙氏言词正大,只得起身同孙大娘到赵胜房中,坐下饮酒。大娘站在横头斟酒。

  过了三巡,赵胜道:“恩公如此英雄豪杰,非等闲可比,但不知恩公住在长安何处?令尊太爷太太可在堂否?望恩公指示分明,俺赵胜日后到长安好到府上拜谢。”罗焜见问,不觉一阵心酸,虎目梢头流下泪来,见四下无人,低声回道:“你要问我根由,说来可惨。俺不姓章,俺乃是越国公之后、罗门之子,绰号玉面虎罗焜便是,只因俺爹爹与沈太师不睦,被他一本调去征番,他又奏俺爹爹私通外国,可怜我家满门抄斩,多亏义仆章宏黑夜送信与我弟兄二人,逃出长安取救,路过此处的。那云南马国公就是家兄的岳丈,家兄今已投他去了。闻得赵大哥要到云南,我这里有一封密书,烦大哥寄去,叫我家兄早早会同取救,要紧。”那赵胜夫妻听得此言,吃了一惊,忙忙跪下道:“原来是贵人公子,我赵胜有眼不识泰山,望公子恕罪。”公子忙忙扶起道:“少要如此,外人人看见走漏风声,不是耍的。”二人只得起身在一处同饮,当下又谈了些江湖上事业,讲了些武艺枪刀,十分相得,只吃到夜尽更深而散。

  又住了几日,赵胜的棒疮已愈,身子渐渐好了,要想动身。罗焜又封了十两银子,同那一封书信包在一处,悄悄地拿到赵胜房中,向赵胜道:“家兄的书信,千万拜托收好了,要紧。别无所赠,这是些须几两银子,权为路费,望乞收留。”赵胜道:“多蒙恩公前次大德,未得图报;今日又蒙厚赐,叫我赵胜何以为报?”罗焜道:“快快收了上路,不必多言。”赵胜只得收了银子、书信,出了饭店,背了行李,夫妻二人只得洒泪而别,千恩万谢地去了。

  且言罗焜打发赵胜夫妻动身之后,也自收拾行李,将程公爷的锦囊收在贴肉身旁,还清了房钱,赏了店小二二三两银子,别了店家,晓行夜宿,往淮安去了。在路行程非止一日,那日黄昏时分,也到淮安境内,问明白了路,往柏府而来。

  要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
第二十四回  玉面虎公堂遭刑 祁子富山中送信

  话说罗焜到了淮安,已是黄昏时分,问明白了柏府的住宅,走到门口叩门。门内问道:“是哪里来的?”罗焜回道:“是长安来的。”门公听得长安来的,只道老爷有家信到了,忙忙开门。一看,见一位年少书生,又无伴侣,只得问道:“你是长安哪里来的?可有书信么?”罗焜性急说道:“你不要只管盘问,快去禀声太太,说是长安罗二公子到了,有事要见,快快通报。”那门公听得此言大惊,忙忙走进后堂。正遇太太同着侯登坐在后堂,门公禀道:“太太,今有长安罗二公子,特来有事要见夫人。”太太听见,说:“不好了,这个冤家到了,如何是好?他若知道逼死了玉霜,岂肯干休?”侯登问道:“他就是一个人来的么?”门公道:“就是一人来的。”侯登道:“如此容易,他是自来寻死的,你可出去暗暗吩咐家中人等,不要提起小姐之事,请他进来相见,我自有道理。”

  门公去了,太太忙问道:“是何道理?”侯登道:“目下各处挂榜拿他兄弟二人,他今日是自来送死的,我们就拿他送官,一者又请了赏,二者又除了害,岂不为妙?”太太说道:“闻得他十分利害,倘若拿他不住,惟恐反受其害。”侯登道:“这有何难?只须如此如此,就拿他了。”太太听了大喜道:“好计。”

  话言未了,只见门公领了公子来到后堂。罗焜见了太太道:“岳母大人请坐,待小婿拜见。”太太假意含泪说道:“贤婿一路辛苦,只行常礼罢。”罗焜拜了四双八拜,太太又叫侯登过来见了礼,分宾主坐下。太太叫丫鬟献茶。太太道:“老身闻得贤婿府上凶信,整整地哭了几天。只因山遥路远,无法可施,幸喜贤婿今日光临,老身才放心一二。”正是:

  暗中设计言偏美,笑里藏刀话转甜。

  当下罗焜见侯氏夫人言语之中十分亲热,只认她是真情,遂将如何被害,如何拿问,如何逃走的话,细细告诉一遍。太太道:“原来如此,可恨沈谦这等作恶,若是你岳父在朝,也同他辨白一场。”公子道:“小婿特来同岳父借一队人马,到云南定国公马伯伯那里,会同家兄一同起兵,到边头关救我爹爹,还朝伸冤,报仇雪恨,不想岳父大人又不在家,又往陕西去了,如何是好?”太太道:“贤婿一路辛苦,且在这里歇宿两天,那时老身叫个得力的家人同你一路前去。”罗焜以为好意,哪里知道,就同侯登谈些世务,太太吩咐家人备酒接风,打扫一进内书房与罗焜安歇,家人领命去了。

  不一时,酒席备完,家人捧进后堂摆下,太太就同罗焜、侯登三人在一处饮酒。侯登有心要灌醉罗焜才好下手,一递一杯,只顾斟酒,罗焜只认做好意,并不推辞。一连饮了十数杯,早已吃得九分醉了,惟恐失仪,放下杯儿向太太道:“小婿酒已有了,求岳母让一杯。”太太笑道:“贤婿远来,老身不知,也没有备得全席,薄酒无肴,当面见怪。”罗焜道:“多蒙岳母如此费心,小婿怎敢见怪?”太太道:“既不见怪,叫丫鬟取金斗过来,满饮三斗好安歇。”罗焜不敢推辞,只得连饮三斗,吃得烂醉如泥,伏在桌上,昏迷不醒。太太同侯登见了,心中大喜,说道:“好了,好了,他不得动了。”忙叫一声:“人在哪里?”原来侯登先已吩咐四个得力的家人,先备下麻绳铁索在外伺侯,只等罗焜醉了,便来动手。

  当下四名家人听得呼唤,一齐拥进后堂,扶起罗焜,扯到书房,脱下身上衣服,用麻绳铁索将罗焜浑身上下捆了二三十道,放在床上,反锁了他的房门,叫人在外面看守定了。然后侯登来到后堂说道:“小侄先报了毛守备,调兵前来拿了他,一同进城去见淮安府,方无疏失。”太太道:“只是小心要紧。”侯登道:“晓得,不须姑母费心,只等五更将尽,小侄就上锦亭衙去了。”正是:

  准备弩弓擒猛虎,安排香饵钓鳌鱼。

  原来淮安府城外有一守备镇守衙门,名唤锦亭衙,衙里有一个署印的守备,姓毛,名真卿,年方二十六七。他是个行伍出身,却是贪财好色,饮酒宿娼,无所不为,同侯登却十分相好。侯登守到五更时分,忙叫家人点了火把,备了马上马加鞭,来到锦亭衙门前。天色还早,侯登下马叫人通报那守备,衙中看门的众役平日都是认得的,忙问道:“侯大爷为何今日此一刻就来,有何话说?”侯登着急说:“有机密事前来见你家老爷,快快与我通报。”门上人见他来得紧急,忙忙进内宅门上报信,转禀内堂。那毛守备正在酣睡之时,听见此言,忙忙起来请侯登内堂相见。

  见过礼,分宾主坐下。毛守备开言问道:“侯年兄此刻光降,有何见教?”侯登道:“有一件大富贵的事送来与老恩台同享。”毛守备道:“有何富贵?快请言明。”侯登将计捉罗焜之事,细说一遍,道:“这岂不是一件大富贵的事?申奏朝廷,一定是有封赏的,只求老恩台早早发兵,前去拿人要紧。”毛守备听得此言大喜,忙忙点起五十多名步兵,一个个手执枪刀器械,同侯登一路上打马加鞭跑来。

  不表侯登同毛守备带了兵丁前来,且言罗焜被侯氏、侯登奸计灌醉,捆绑起来,睡到次日大亮才醒,见浑身都是绳索捆绑,吃了大惊道:“不好了,中了计了!”要挣时,哪里挣得动,只听得一声吆喝,毛守备当先领兵丁拥进房来。不由分说,把罗焜推出房门,又加上两条铁索,锁了手脚,放在车上,同侯登一齐动身往淮安府内而来。

  那淮安府臧大爷,听得锦亭衙毛守备在柏府里拿住反叛罗焜,忙忙点鼓升堂,审顺虚实。只见毛守备同侯登二人先上堂来,参见已毕,臧知府问起原因,侯登将计擒罗焜之事,说了一遍。知府叫:“将钦犯带上堂来。”只见左右将罗焜扯上堂来跪下。知府问道:“你家罪犯天条,满门抄斩,你就该伏法领罪才是,为甚么逃走在外?意欲何为?一一从实招来,免受刑法。”罗焜见问,不觉大怒,道:“可恨沈谦之贼,害了俺全家性命,冤沉海底。俺原是逃出长安勾兵救父,为国除贼的,谁知又被无义的禽兽用计擒来。有死而已,不必多言。”那知府见罗焜口供甚是决然,又问道:“你哥哥罗灿今在哪里?快快招来。”罗焜道:“他已到边头关去了,俺如何知道?”知府道:“不用刑法,如何肯招?”喝令左右:“与我拖下去打。”两边一声答应,将罗焜拖下,一捆四十,可怜打得皮开肉绽,鲜血淋淋。罗焜咬定牙关,只是不语。

  知府见审不出口供,只得将罗焜行李打开,一看,只见有一口宝剑却写着“鲁国公程府”字号,吓得知府说道:“此事弄大了,且将他收监,申详上司,再作道理。”

  不表淮安府申详上司,单言那一日毛守备到柏府去拿了罗焜,把一镇市的人都哄动了。人人都来看审反叛,个个都来要看英雄,一传十,十传百,挤个不了。也是英雄该因有救,却惊动了一人,你道是谁?原来就是祁子富。他进城买豆子,听得这个消息,一惊非小,忙忙急急跑回家来告诉女儿一遍。祁巧云说道:“爹爹,想他当日在满春园救了我们三人,今日也该救他才是,你可快快收拾收拾,到鸡爪山去找寻胡奎要紧。”祁子富依言,往鸡爪山去了。

  要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
第二十五回  染瘟疫罗焜得病 卖人头胡奎探监

  话说祁子富依了女儿之言,先奔胡奎家中来寻胡奎,将罗焜的事,告诉他母亲一遍。胡太太同龙太太听见此言,叹息了一会:“可怜,偏是好人多磨难。”胡太太道:“我孩儿自同龙太太回家之后,就往鸡爪山去了,未曾回来,想必还在山上,你除非亲到山上去走一遭,同众人商议商议,救他才好。”祁子富道:“事不宜迟,我就上鸡爪山去了,我去之后,倘若胡老爷回来,叫他想法要紧。”说罢,就辞了两位太太,跑回家去,吃了早饭,背了个小小的包袱,拿了一条拐杖。张二娘收了店面。

  才要出门,只见来了一条大汉,挂着腰刀,背着行李,走得满面风尘,进店来问道:“借问一声,镇上有个猎户名叫龙标,不知你老丈可认得他?”祁子富道:“龙标我却闻名,不曾会面,转是龙太太我却认得,才还看见的,你问她怎的?”龙标听得此言,满面陪笑,忙忙下拜道:“那就是家母,在下就是龙标,只因出外日久,今日才回来,见锁了门,不知家母哪里去了,既是老丈才会见的,敢求指引。”祁子富听了,好生欢喜,说道:“好了。又有了一个帮手到了。”忙忙放下行李道:“我引你去见便了。”

  二人出了店门,离了镇口,竟奔胡府而来,一路上告诉他前后缘故,龙标也自放心。不一时来到胡府,见了两位太太。龙太太见儿子回来,好不快乐,忙问:“小姐的家信可曾送到?”龙标回言:“我走到西安,谁知柏老爷进京去了,白走了一遭,信也没有送到。”太太道:“幸亏柏小姐去了,若是在这里,岂不是等了一场空了?”龙标忙问道:“小姐往哪里去了?”龙太太就将遇见侯登,叫秋红探听信息,主仆相会,商议逃走,到镇江投她母舅,后来侯登亲自来寻,相闹一场,多蒙胡奎相救的话,从头至尾告诉了一遍。龙标听了,大怒道:“可恨侯登如此作恶,倘若撞在我龙标手中,他也莫想活命。”太太说道:“公子罗焜误投柏府,如今也被他拿住了送在府里。现今在监,生死未定,怎生救得他才好?”龙标听了大吃一惊,问道:“怎生拿住的?”祁子富说道:“耳闻得侯氏同侯登假意殷勤,将酒灌醉,昏迷不醒,将绳索绑起,报与锦亭衙毛守备带领兵丁,同侯登解送府里去的,幸喜我进城买豆子,才得了这个信息。我如今要往鸡爪山去,找寻胡老爷来救他,只是衙门中要个人去打听打听才好。”龙标道:“这个容易,衙门口我有个朋友,央他自然照应,只是你老爷上鸡爪山,速去速来才好。”祁子富道:“这个自然,不消吩咐。”当下二人商议已定。祁子富走回家背了行李,连夜上鸡爪山去了。

  不表祁子富上鸡爪山去,单言龙标,他也不回家去,就在胡府收拾收拾,带了几两银子,离了胡家镇,放开大步,进得城来,走到府口。他是个猎户的营生,官里有他的名字、钱粮差务,那些当门户的都是认得他的。一个个都来同他拱拱手,说道:“久违了,今日来找哪个的?”龙标道:“来找王二哥说话的。”众人道:“他在街坊上呢。”龙标道:“难为。”别了众人来到街上,正遇见王二哥,一把扯住走到茶坊里对面坐下。龙标道:“闻得府里拿住了反叛罗焜送在监里,老兄该有生色了。”王二将眉一皱说道:“大哥不要提起这罗焜,身上连一文也没有得,况且他是个公子的性儿,一时要茶要水,乱喊乱骂,他又无亲友,这是件苦差。”龙标道:“王二哥,我有一件心事同你商议。耳闻得罗焜在长安是一条好汉,我与他有一面之交,今日闻得他如此犯事,我特备了两肴来同他谈谈,一者完昔日朋友之情,二者也省了你家茶水,三者小弟少不得候你。不知你二哥意下如何?”那王二沉吟暗想道:“我想龙标他是本府的猎户,想是为朋友之情,别无他意,且落得要他些银子再讲。”主意已定,向龙标说:“既是贤弟面上,有何不可?”

  龙标见王二允了,心中大喜,忙向腰内拿出一个银包,足有三两,送与王二道:“权为便费。”王二假意推辞了一会,方才收下。龙标又拿出一锭银子说道:“这锭银子,就烦二哥拿去买两样菜儿,央二嫂子收拾收拾。”那王二拿了银子,好不欢喜,就邀龙标到家坐下,他忙忙拿了银子,带了篮子,上街去买菜,打酒整治。龙标在他家等了一会,只见王二带了个小伙计,拿了些鸡鸭、鱼肉、酒菜等件送在厨下,忙叫老婆上锅,忙个不了。龙标说道:“难为了嫂子,忙坏了。”王二道:“你我弟兄都是为朋友之事,这有何妨。”不一刻,俱已备办现成了。

  等到黄昏之后,王二叫人挑了酒菜,同龙标二人悄悄走到监门口,王二叫伙计开了门,引龙标入内。那龙标走到里面一看,只见黑洞洞的,冷风扑面,臭气冲人,那些受了刑的罪犯,你哼我叫,可怜哀声不止,好不凄惨。龙标见了,不觉叹息。那禁子王二领了龙标,来到罗焜的号内,挂起灯笼开了锁,只见罗焜蓬头赤脚,睡在地下哼声不止。王二近前叫道:“罗相公不要哼,有人来看你了。”连叫数声,罗焜只是二目扬扬,并不开口。原来罗焜挨了打,着了气,又感冒风寒,进了牢又被牢中狱气一冲,不觉染了瘟疫症,病重不知人事。王二叫龙标来看,那龙标又没有与罗焜会过,平日是闻他名的,领了祁子富之命而来,见他得了病症,忙上前来看。那罗焜浑身似火,四足如冰,十分沉重。龙标道:“却是无法可施。”只得将身上的衣服脱下一件,叫王二替他盖好了身子,将酒肴捧出牢来,一同来到王二家中。

  二人对饮了一会,龙标问道:“医生可得进么?”王二笑道:“这牢里医生哪肯进去?连官府拿票子差遣,他也不肯进这牢里去的。”龙标听了,暗暗着急,只得拜托王二早晚间照应照应,又称了几两银子,托他买床铺盖,余下的银子,买些生姜丸散等件,与他调理。龙标料理已定,别了王二,说道:“凡事拜托。”连夜回家去了。

  不表龙标回家,单言祁子富自从别了龙标,即忙动身,离了淮安,晓行夜宿,奔山东登州府鸡爪山而来,在路行程非止一日。那日黄昏时分,已到山下,遇见了巡山的喽罗前来擒捉他。祁子富道:“不要动手,烦你快快通报一声,说淮安祁子富有机密事要见胡大王的。”喽罗听了,就领祁子富进了寨门,即来通报:“启上大王,今有淮安祁子富,有机密事求见胡大王,特来禀报。”胡奎听了,说道:“此人前来,必有原故。”裴天雄道:“唤他进来,便知分晓。”

  当下祁子富随喽兵上了聚义厅,见了诸位大王,一一行礼。胡奎问道:“你今前来,莫非家下有甚么原故?”祁子富见问,就讲:“罗焜到淮安投柏府认亲,侯登用计,同毛守备解送到府里,现今在监,事在危急!我特连夜来山,拜求诸位大王救他才好。”胡奎听得此言,只急得暴躁如雷,忙与众人商议。赛诸葛谢元说道:“谅此小事,不须着急,裴大哥与鲁大哥镇守山寨,我等只须如此如此就是了。”裴天雄大喜,点起五十名喽兵与胡奎、祁子富作前队引路,过天星孙彪领五十名喽兵为第二队,赛诸葛谢元领五十名喽兵为第三队,两头蛇王坤领五十名喽兵为第四队,双尾蝎李仲领五十名喽兵为第五队,又点五十名能干的喽兵下山,四面巡风报信,当下五条好汉、三百喽兵装束已毕,一队人马下山奔淮安府而来。不一日已到淮安,将三百名喽兵分在四路住下。

  五条好汉同祁子富归家探信,正遇龙标从府前而回,同众人相见了,说:“罗焜病重如山,诸位前来,必有妙策,只是一件,目下锦亭衙毛守备同侯登相厚,防察甚是严谨,你们五人在此,倘若露出风声,反为不便。”胡奎道:“等俺今日晚上先除一害,再作道理。”当下六条好汉商议已定,都到龙标家中,龙标忙去治了酒席,款待众人。吃到三更以后,胡奎起身脱去了长衣服,带了一口短刀,向众人说道:“俺今前去结果了毛守备的性命,再来饮酒。”说罢,站起身来,将手一拱,跳出大门,竟奔锦亭衙去了。

  不知毛守备死活存亡,且听下回分解。

不详   文章录入:旨卿    责任编辑:旨卿 更新时间:2008-2-4 0:26:17   发表评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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