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六回 广成子破金光阵
仙佛从来少怨尤,只因烦恼惹闲愁;特强自弃千年业,用暴频拚万劫修。几度看来悲往事,从前因省为谁雠;可怜羽化封神日,俱作南柯梦里游。
话说燃灯道人,次日与十二弟子排班下篷,将金钟玉磬频敲,一齐出阵。只见成汤营里一声炮响,闻太师乘骑早至辕门,看子牙破风吼阵。董天君骑八角鹿,提两口太阿剑作歌而来。歌曰:“得到清平有甚忧,丹炉乾马配坤牛;从来看破纷纷乱,一点云台只自由。”
话说董天君鹿走如飞,阵前高叫。燃灯观左右无人,可先入风吼阵。忽然见黄飞虎领方弼、方相,来见子牙禀曰:“末将催粮收此二将,乃纣王驾下镇殿大将军,方弼、方相兄弟二人。”子牙大喜,猛然间燃灯道人看见两个大汉,问子牙曰:“此是何人?”子牙曰:
“黄飞虎新收二将,乃是方弼、方相。”燃灯叹曰:“天数已定,万物难逃,就命方弼破风吼阵走一遭。”子牙遂令方弼破风吼阵。可怜方弼不过是凡夫俗子,那里知道其中幻术,就应声愿往;持戟拽步如飞,直奔至阵前。董天君一见大汉,身长三丈有馀,面如重枣,一部落腮髭髯,四只眼睛,甚是凶恶。董天君看罢,着实骇然。只见得有赞为证:三叉冠乌云荡漾,铁掩心砌就龙鳞;翠蓝袍团花灿烂,画戟烈烈征云。四目生光真显耀,脸如重枣像虾红;一部落腮飘脑後,平生正直最英雄。曾反朝歌保太子,盘河渡口遇宜生;归周未受封官爵,风吼阵上见奇功。只因前定垂天象,显道封神久注名。
话说方弼见董天君大呼曰:“妖道慢来!”就是一戟。董天君那里招架得住,只是一合,便往阵里去了。子牙命左右擂鼓,方弼耳闻鼓声响,拖载赶来;至风吼阵门前,迳冲将进去。他那里知道阵内无穷奥妙,只见董天君上了板台,将黑摇动,黑风卷起,有万千兵刃杀将下来。只听得一声响,方弼四肢已为数段,跌倒在地,一道灵魂往封神台,清福神柏鉴引进去了。董天君命士卒,将方弼尸首拖出阵来,董全催鹿复至阵前大呼曰:“玉虚道友!
尔等把一凡夫误送性命,汝心安乎?既是高明道德之士,来会吾阵,便见玉石也。”燃灯乃命慈航道人:“你将定风珠拿去破此风吼阵。”慈航道人领法旨,乃作歌曰:“隐自玄都不计春,几回沧海变成尘;玉京金阙朝元始,紫府丹霄悟道真。喜集化成年岁鹤,闲来高卧万年身:吾今已得长生术,未肯轻传与世人。”
话说慈航道人谓董全曰:“道友!吾辈逢此杀戒,尔等最是逍遥,何苦摆此阵势,自取灭亡?当时签押封神榜,你可曾在碧游宫,听你掌教师曾说有两句揭言,帖在宫门:“静诵黄庭紧闭洞,如染西土受灾殃。””董天君曰:“你阐教门下,自倚道术精奇,屡屡将吾辈藐视,我等方下山。道友!你是为善好乐之客,速回去,再着别个来,休惹苦恼。”慈航曰:“连你一身也顾不来,还要顾我?”
董全大怒,执宝剑望慈航直取。慈航架剑,口称:“善哉!”方用剑相还。来往有三五回合,董天君往阵中便走;慈航道人随後赶来,赶到阵门前,亦不敢擅入里面去。只听得脑後钟声频响,乃徐徐而入;只见董天君上了板台,对黑摇动,黑风卷起,却如坏方弼一般。
慈航道人顶上有定风珠,此风焉能得至?
不知此风不至,刀刃怎麽得来?慈航将清净琉璃瓶祭於空中,命黄巾力士:“将瓶底朝天,瓶口朝地。”只见瓶中一道黑气,一声响,将董全吸在瓶中去了。
慈航命力士将瓶口转上,带出风吼阵来,只见闻太师坐在黑麒麟上,专听阵中消息,只见慈航道人出来对闻太师曰:“风吼阵已被吾破矣!”命黄巾力士将瓶倾下来,只见:丝绦道服麻鞋在,身皮肉化成脓。
董全一道灵魂,往封神台来,清福神柏鉴引进去了。闻太师见而大呼曰:“气杀吾也!”将黑麒麟磕开,提金鞭冲杀过来;有黄龙真人乘鹤急止之曰:“闻太师你十阵力破三阵,何必动无明火乱吾班次?”只听得寒冰阵主大叫:“闻太师且不要争先,待吾来也!”
乃信口作歌曰:“玄中奥妙人少知,变化随机事事奇;九转功成炉内宝,从来应笑世人痴。”
话说闻太师只得立住。那寒冰阵内袁天君歌罢,大呼:“阐教门下!谁来会吾此阵?”
燃灯道人命道行天尊门徒薛恶虎:“你破寒冰阵走一遭。”薛恶虎领命,提剑奔而来。袁天君见是一个道童,乃曰:“那道童速自退去,着你师父来。”
薛恶虎怒曰:“奉命而来,岂有善回之理?”执剑砍来,袁天君大怒,将剑来迎。
战有数合,便走入阵内去了。薛恶虎随後赶入阵来,只见袁天君上了板台,用手将皂摇动,上有冰山,即似刀山一样,往下磕来;下有冰块,如狼牙一般,往上凑合。任你是甚麽人,遇之即为齑粉。薛恶虎入其中,只听得一声响,磕成肉泥,一道灵魂,迳往封神台去了。阵中黑气上升,道行天尊叹曰:“门人两个今绝於二阵之中。”又见袁天君跨虎而来:
“便见你们十二位之内,乃是上仙名士,有谁来会吾此阵,乃令此无甚道术之人来送性命。”燃灯道人命普贤真人走一遭,普贤真人作歌而来:“道德根源不敢忘,寒冰看破火消霜;尘心不解遭魔障,眼前咫尺失天堂。”
普贤真人歌罢,袁天君怒气纷纷,持剑而至。普贤真人曰:“袁角你何苦作孽,摆此恶阵?贫道此来入阵时,一则开了杀戒,二则你道行功夫一旦失却,後悔何及?”袁天君大怒,仗剑直取。普贤真人将手中剑架住,口称:“善哉!”二人战有三五合,袁角便败入阵中去了。普贤真人随即走进阵来,袁天君上了板台,将皂招动,上有冰山一座打将下来。普贤真人用指上放一道白光如线,长出一道庆云,高有数丈,上有八角,角上乃是金灯璎珞垂珠,护持顶上;其冰见金灯自然消化,毫不能伤。有一个时辰,袁天君见其阵已破,方欲抽身,普贤真人用吴钩剑飞来,将袁天君斩於台下。袁角一道灵光,被清福神引进封神台去了。普贤收了云光,大袖迎风,飘飘而出。闻太师又见破了寒冰阵,欲为袁角报仇,只见金光阵主,乃金光圣母撒开五点斑豹驹,厉声作歌而来:“真大道不多言,运用之间恒自然;放开二目见天元,此即是神仙。”
话说金光圣母骑五点斑豹驹,提飞金剑大呼曰:“阐教门人!谁来破吾金光阵?”
燃灯道人看左右无人,先破此阵,正没计较,只见空中飘然坠下一位道人,面如傅粉,若丹朱。怎见得?有诗为证:“道服先天气概昂,竹冠麻履异寻常;丝绦腰下飞鸾尾,宝剑锋中起烨光。全气全神真道士,伏龙伏虎仗仙方:袖藏奇宝钦神鬼,封神榜上把名扬。”
话说众道人看时,乃是玉虚宫门下萧臻。萧臻对众仙稽首曰:“吾奉师命下山,特来破金光阵。”只见金光圣母大呼曰:“阐教门下!谁来会吾此阵?”言末毕,萧臻转身曰:
“吾来也!”金光圣母认不得萧臻,问曰:“来者是谁?”萧臻笑曰:“你连我也不认得了?吾乃下虚门下萧臻是也。”金光圣母曰:“尔中有何道行,敢来会我此阵?”执剑来取,萧臻撒步赴面交还;二人战未及三五合,金光圣母拨驹往阵中飞走。萧臻大叫:“不要走!吾来了!”迳赶入金光阵内。
至一台下,金光圣母下驹,上三将二十一根杆上吊着镜子,镜子上每面有一套,套住镜于,圣接将绳子拽起,其镜现出,把手一放,发雷响处,振动镜子,连转数次,放出金光,射着萧臻。大叫一声;可怜正是:百年道行从今灭,衣袍身体影无踪。
萧臻一道灵魂,清福神柏鉴引进封神台去。金光圣母复上了斑豹驹,走至阵前日,“萧臻已绝,谁敢会吾此阵?”燃灯道人命广成子:“你去走一遭。”广成子领令作歌曰:“有缘得悟本来真,曾在终南遇圣人;指出长生千古秀,生成玉蕊万年新。浑身是日难为道,大地飞尘别有春:吾道了然成一贯,不明一字最艰辛。”
话说金光圣母见广成子飘然而来,大叫曰:“广成子!你也敢会吾此阵?”广成子曰:
“此阵有何坏破,聊为儿戏耳!”金光圣母大怒,仗剑来取。广戊子执剑相迎,战未及三五合,金光圣母转身往阵中去了。广成子随後赶入金光阵内,见台前有杆二十一根,上有物件挂看,金光圣母上台,将绳子挠住拽起,套中现出子,发雷振动,金光射将下来。广成子忙将八卦仙衣打开,连头裹定,不见其身。金光纵有精奇奥妙,侵不得八卦紫绶衣。有一个时辰,金光不能透入其身,雷声不能振动其形。广成子暗将番天印,往八卦仙衣底下打将土来,一声响,把镜子打碎了十九面。金光圣母着了忙,拿两面镜子在手,方欲摇动,急发金光来照广成子;早被广成子复祭番天印打将来,金光圣母躲不及,正中脑门,脑浆迸出,一道灵魂早进封神台去了。广成子破了金光阵,方出阵门,闻太师得知金光圣母已死,大叫曰:“广成子休走,吾与金光圣母报仇。”麒麟走动如飞,只见化血阵内孙天君大呼曰:
“闻兄不必动怒,待吾擒他与金光圣母报仇。”孙天君面如重枣,一部短髯,戴虎尾冠,乘黄斑鹿,飞滚而来。燃灯道人顾左右并无一人去得,偶然见一道人慌忙而至,与众人打稽首曰:“众位道兄请了!”燃灯曰:“道者何来,高姓大名?”道人曰:“衲子乃五夷山白云洞散人乔坤是也。闻十绝阵内化血阵,吾当协助子牙。”言未了,孙天君叫曰:“谁来会吾此阵?”乔坤抖搜精神,曰:“吾来了!”仗剑在手,向前问曰:“尔等虽是截教,总是出家人,为何起心不良,摆此恶阵?”孙天君曰:“尔是何人,敢来破吾化血阵?快快回去,免遭枉死。”乔坤大怒骂曰:“孙良!你休夸海口,吾定破尔阵,拿你枭首号令西岐。”孙天君大怒,纵鹿仗剑来取;乔坤对面交还,未及数合,孙天君败入阵,乔坤随後赶来入阵中,孙天君上台,将一片黑沙往下打来,正中乔坤。正是:沙沾袍服身为血,化作津津遍地红。
乔坤一道灵魂,已进封神台去了。孙天君复出阵前大呼曰:“燃灯道友!你着无名下士来破吾阵,枉丧其身。”燃灯命太乙真人:“你去走一遭。”太乙真人作歌而来:“当年有志学长生,今日方知道行精;运动乾坤颠倒理,转移日月互为明。苍龙有意归离卧,白虎多情觅坎行;欲炼九还何处是,震宫雷动兑西成。”
太乙真人歌罢,孙天君曰:“道兄!你非是见吾此阵之妙?”太乙真人笑曰:“道友!
休夸大口,吾进此阵如人无人之境耳。”孙天君大怒,催鹿仗剑直取。太乙真人用剑相还,未及三五合,孙天君便往阵中去了。太乙真人听脑後金钟催响,至阵门下一指,地生两朵青莲,真人脚踏莲花,腾腾而入。真人用左手一指,指上放出五道白光,高有一二丈,顶上现有一朵庆云,旋在空中,护於顶上。孙天君在三上抓一把黑沙,打将下来,其沙放至顶云,如云见烈焰一般,自灭无迹。孙天君大怒,将一斗黑沙往下一泼,其沙飞扬而去,自灭自消。孙天君见此术不应,抽身逃遁,太乙真人忙将九龙神火罩,祭於空中,孙天君命该如此,将身罩住,真人双手一拍,只见现出九条火龙,将罩盘绕,顷刻烧成灰烬,一道灵魄往封神台去了。闻太师在老营外,见太乙真人又破了化血阵,大叫曰:“太乙真人休回去,吾来丁!”只见黄龙真人乘鹤而前,立阻闻太师曰:“大人之语,岂得失信;十阵方破六,尔且暂回,明日再会,如今不必这等恃强,雌雄自有定分。”闻太师气冲牛耳,神目光辉,鬓发皆竖,同进老营;忙请四阵主入帐,太师泣对四天君曰:“吾受国恩,官居极品?以身报国,理之当然。今日六友遭殃,吾心何忍?四位请回海岛待吾与姜尚决一死战,誓不俱生。”太师道罢,泪如雨下。四天君曰:“闻兄且自宽慰;此是天数,吾等各有主张。”俱回本阵去了。且说燃灯与太乙真人回至芦篷,默坐不言;子牙打点前後。话说闻太师独自寻思,无计可施,急然想起峨嵋山罗浮洞赵公明,心不想若得此人来,大事庶几可定;忙唤:
“吉立、余庆好生守营,我上峨嵋山去来。”
二人领命。太师随上黑麒麟,挂金鞭,驾风云往罗浮洞来。正是:神风一阵行千里,方显玄门道术高。
霎时到了峨嵋山罗浮洞,下了黑麒麟,太师观看其山真清幽僻静;鹤鹿纷纭,猿猴来往,洞门前悬挂藤萝,太师问:“有人否?”少时有一童儿出来,见太师三只眼,问曰:
“老爷那里来的?”太师曰:“你师父可在麽?”童儿答曰:“在洞中静坐。”太师曰:
“你说:『商都闻太师拜访。』”童儿进来见师父报曰:“有闻太师来拜访。”赵公明听说,忙出来迎接,见闻太师大笑曰:“闻道兄那一阵风吹你到此?你享人间富贵,受用金屋繁华,全不念道门光景,清谈风味。”
二人携手进洞,行礼坐下。闻太师长吁了一声,未及开言,赵公明问曰:“道兄为何长吁?”闻太师曰:“我闻仲奉诏征西讨伐叛逆,不意昆仑教下姜尚,善能谋谟,助恶者众,朋党作奸,屡屡失机,无计可施。不得已往金鳌岛邀素完等十友协助,乃摆十绝阵,指望擒获姜尚;孰知今破其六,反损六位道友,无故遭殃,实为可恨。今日自思无门可投,忝愧到此,烦兄一往,不知道兄尊意如何?”公明曰:“你当时何不早?今日之败,乃自取之也;既然如此,你且先回,吾随後即至。”太师大喜,辞了公明上骑,驾风云回营不表。且说赵公明唤门徒陈九公、姚少司:“随我往西岐去。”两个门徒领命,公明打点起身,唤童儿:
“好生看守洞府,吾去就来。”带两个门人驾土遁往西岐,正行之间,忽然下来是一座高山。正是:异景奇花观不尽,分明生就小蓬莱。
赵公明正看山中景致,猛然山脚下一阵狂风,卷起灰尘,分明看时,只见一只猛虎来了,笑曰:“此去也无坐骑,跨虎登山,正是好事。”只见那虎摆尾摇头而来,只见得:咆哮踊跃出深山,几点英雄汗血斑;利爪如钩心胆壮,钢牙似剑劳凶顽。未曾行动风先到,作奔腾草自拔;任是兽群应畏服,敢撄威猛等闲看。
话说赵公明见一黑虎前来,喜不自胜:“正用得看你。”掉步向前,将二指伏虎在地,用丝绦套住虎项,跨在虎背上,把虎头一拍,用符一道,画在虎项上;那虎四足就起风云,霎时间来到成汤营辕门下虎,众军大叫:“虎来了!”陈九公曰:
“不妨,乃是家虎;快报与闻太师,赵老爷已至辕门。”太师闻报,忙出营迎迓;二人至中军帐坐下,有四阵主来相见,共谈军务之事。赵公明曰:“四位道兄!如何摆十绝阵,反损了六位道友?此情真是可根。”正说间,猛然抬头,只见子牙芦篷上吊着赵江,公明问曰:“那篷上吊的是谁?”白天君曰:“道兄!那就是地烈阵主赵江。”
公明大怒:“岂有此理?三教原来总一般,彼将赵江如此凌辱,吾辈面目何存?
待吾也将他的人拿一个来吊着,看他意下如何?”随上虎提鞭,闲太师同四阵主出营,看赵公明来会姜子牙。不知胜负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
第四十七回 公明辅佐闻太师
异宝虽多莫炫奇,须知盈满有参差;西山此际多夸胜,狭路应思失意悲。跨虎有成终属幻,降龙无术转当时,堪嗟纣日西山近,无奈匡君欠所思。
话说赵公明乘虎提鞭出营来大呼曰:“着姜尚快来见吾。”哪吒听说报上篷来:“有一跨虎道者,师叔答话。”燃灯谓子牙曰:“来者乃峨嵋山罗浮洞赵公用是也,你可见机而作。”子牙领命,下篷乘四不象,左右有哪吒、雷震子、黄天化、杨戬、金、木二吒拥护;只见杏黄招展,黑虎上坐一道人,只见得:天地玄黄修道德,宇宙洪荒炼元神;虎龙啸聚风云鼎,乌兔周旋卯酉晨。五遁四闲除戏要,移山倒海等闲论;掌上曾安天地诀,一双草履任游巡。五气朝元真罕事,三花聚顶自长春;峨嵋山下声名远,得到罗浮有几人。
话说子牙见公明向他施礼,口称:“道友是那一座名山,何处洞府?”公明曰:“吾乃峨嵋山罗浮洞赵公明是也。你破吾道友六阵,倚仗你等道术,坏吾六友,心实痛切!又把赵江高吊芦篷,情俱可恨。姜尚!我知道你是玉虚宫门下,我今日下山,必定要你见个高低。”提鞭纵虎来取子牙,子牙仗剑急架忙还;二兽相交,未及数合,公明祭鞭在空中,神光闪灼如电,其实惊人。子牙躲不及,被一鞭打下鞍鞒,哪吒急来使火尖敌住鲍明;金吒救回姜子牙。子牙被鞭打伤着心死了,哪吒使开法,战未数合,又被公明一鞭,打下风火轮来;黄天化看见,催开玉麒麟,使两个抵住鲍明,又飞起雷震子展开黄金棍,往下打来;杨戬纵马摇,将赵公明裹在垓心,一场好杀。只杀得:天昏地暗无光彩,宇宙浑然黑雾迷。
赵公明被三人裹住了,雷震子是上三路,黄天化是中三路,杨戬暗将哮天犬放起,形如白象,怎见得好犬?
仙犬修成号细腰,形如白象势如枭;铜头铁颈难招架,遭遇凶锋骨亦消。
话说杨戬暗放哮天犬,赵公明不防备,早被哮天犬一口,把颈项咬伤,将袍服扯碎:只得拨虎逃归,进辕门。闻太师见公明失利,慌忙上前慰劳,赵公明曰:“不妨。”忙将葫芦中仙药取出搽上,即时全愈不表。且说子牙被赵公明一鞭打死,抬
进相府,武王知子打死,忙向文武百官至相府来看子牙。只见子牙面如白纸,合目不言,不觉点首叹曰:“名利二字,俱成画饼,着实伤悼。”正叹之间报:“广成子进相府来看子牙。”武王迎接至殿前,武王曰:“道兄!相父已亡,如之奈何?”广成子曰:“不妨,子牙该有此厄。”
叫:“取水一盏。”道人取一粒丹用水化开,撬开口将药灌下十二重楼,有一个时辰,大叫一声:“痛杀我也!”二目睁开,只见武王、广成子俱站於卧榻之前:子牙方知中伤已死,正欲挣起身来致谢,广成子摇手曰:“你好生调理,不要妄动,吾去芦篷照顾,恐赵公明猖獗。”广成子至篷上回了燃灯的话,已救回子牙还生,已在城内调养不表。话说赵公明次日上虎提鞭出营。至篷下坐名要燃灯答话;哪吒报上篷来,燃灯遂与众道友排班而出。见公明威风凛凛,眼震凶光,非道者气象;燃灯打稽首,对赵公明曰:“道兄请了!”公明回答曰:“道兄!你欺吾等太甚?吾道你知,你道吾见,你听吾道来:『混沌从来不纪年,各将妙道辅真全;当时未有星河斗,先有吾党後有天。』道兄!你乃阐教玉虚门下之士,我乃截教门人,你师我师,总是一般秘授,了道成仙,共为教主。你们把赵江吊在篷上,将吾道藐如灰土,吊他一绳,有你半绳,道理不公!岂不知:『翠竹黄须白荀芽,儒冠道履白莲花;红花白藕青荷叶,三教原来总一家。』”
燃灯答曰:“赵道兄!当时签押封神榜,你可曾在碧游宫?”赵公明曰:“吾岂不知?”燃灯曰:“你既知道,你师曾说榜中之姓名,三教内俱有弥封无影,死後见明;尔师言得明明白白。道兄今日至此,乃自昧己性,逆天行事,是道兄自取。吾辈逢此劫数,吉凶未知,吾自天皇修成正果,至今尚难逃红尘;道兄无拘无束,却要争强,你且听我道来:
“盘古修来不计年,阴阳二气在先天;煞中生煞肌肤换,精里含精性命圆。玉液丹成真道士,六根清净产胎先;扭天拗地心难正,徒费工夫落堑渊。””
赵公明大怒曰:“难道吾不知?你且听我道来:“能使须弥翻转过,又将日月逆周旋;从来天地生吾後,有甚玄门道德仙。””
赵公明道罢,黄龙真人跨鹤至前大呼曰:“赵公明!你今日至此,也是封神榜上有名的,合该此处尽绝。”公明大怒,举鞭来取;真人忙将宝剑来迎,鞭剑交加,未及数合,赵公明忙将缚龙索祭起,把黄龙真人平空拿去。赤精子见拿了黄龙真人,大呼:“赵公明不得无礼!听我道来:“会得阳丹物外玄,了然得意自忘筌;应知物外长生路,自有逍遥不老仙。铅与汞合产先天,倒颠日月配乾坤;明明指出无生妙,无奈凡心不自捐。””
话说赤精子执剑来取鲍明,公明鞭法飞腾,来往有三五合,公明取出一物,名曰:“定海珠”,珠有二十四颗,此珠後来兴於释门,化为二十四诸天,公明将此宝祭於空中,有五色毫光,纵然神仙,观之不明,应之不见,一刷下来,将赤精子打了一交。赵公明正欲用鞭复打赤精子顶上,有广成子急步大叫:“休得伤吾道友:吾来了!”公明见广成子来得凶恶,急忙迎架广成子;两家交兵,未及一合,又祭明珠,将广成子打倒尘埃。道行天尊急来抵住鲍明。公明连发此宝,打伤五位上仙。玉鼎真人、灵宝大法师,五位败回芦篷,赵公明连胜回营。至中军,闻太师见公明得胜大喜。公明将黄龙真人也吊在杵上;把黄龙真人泥九宫上用符印压住元神,轻容易不得脱逃;营中间太师一面吩咐设席,四阵主陪饮。且说燃灯回上篷来坐下,五位上仙俱着了伤,面面相觑,默默不语。燃灯问众位道友曰:“今日赵公明用的是何物件,打伤众位?”灵宝大法师曰:“只知着人甚重,不知是何宝物,看不明自。”五人齐曰:“只见红光闪灼,不知是何物件。”燃灯闻言,甚是不乐,忽然抬头见黄龙真人吊在杆上面,心下越发不安;众道者叹曰:“是吾辈逢此劫厄,不能摆脱;今黄龙真人被如此厄难?我等此心何忍?谁能与他解厄方好。”玉鼎真人曰:“不妨,至晚间再作处治。”众道友不言,不觉红轮西坠,玉鼎真人唤杨戬曰:“你今夜去把黄龙真人放来。”杨戬奉命,至一更时分,化作飞蚁,飞在黄龙真人耳边,悄悄言曰:“师叔!弟子杨戬奉命特来放老爷,怎麽样阳神便出?”
真人曰:“你将吾顶上符印去了,吾自得脱。”杨戬将符印揭去,正是:天门大开阳神出,去了昆仑正果仙。
真人来至芦篷,稽首谢了玉鼎真人,众道人大喜。且说赵公明饮酒半酣,正欢呼大悦,忽邓忠来报:“启老爷!上不见了道人了。”赵公明掏指一算,知道是杨戬救去了。公明笑曰:“你今日去了,明日怎逃?”彼时二更席散,各归寝榻。次日升中军,赵公明上虎提鞭,早到篷下,坐名要燃灯答话。燃灯在篷上见公明跨虎而来,谓众道友曰:“你们不必出去,待吾出丢会他。”燃灯乘鹿,数门人相随至於阵前,赵公明曰:“杨戬救了黄龙真人来了;他有变化之功,叫他来见我。”燃灯笑曰:“道友乃斗筲之器,此事非是他能,乃仗武王洪福,姜尚之德耳。”公明大怒曰:“你将此言惑乱军心,甚是可恨!”提鞭就打,燃灯口称:“善哉!”急忙用剑来招架;未及数合,公明将定海珠祭起,燃灯借慧眼看时,一派五色毫光,瞧不见是何宝物,看着落将下来,燃灯拨鹿便走,不进芦篷,望西南上去了。公明追将下来;往前赶有多时,至一出坡,松下有二人下棋,一位穿青,一位穿红:正在分局之时,忽听鹿鸣响,二人回顾见是燃灯道人,二人忙问其故。燃灯认不得二人,燃灯把赵公明伐西歧之事说了一遍,二人曰:“不妨,老师站在一边,待我二人问他。”且说赵公明虎走的风驰电掣,倏忽而至。二人作歌曰:“可怜四大属虚名,认破方能脱死生;慧性犹如天际月,道情却是水中冰。拨回关捩头头君,看破虚空物物明;缺行亏功俱是假,丹炉火炼道难成。”
且说赵公明正赶燃灯,听得歌声古怪,定目观之,见二人各穿青红二色衣袍,脸分黑白,公明问曰:“尔是何人?”二人笑曰:“你连我也认不得,还称你是神仙?听我道来:
“堪笑公明问我家,我家原住在烟霞;眉藤火电非闲说,手种金莲岂自夸。三尺焦桐为活计,一壶美酒是生涯;骑龙跨出游沧海,夜静无人玩月华。”
吾乃五夷山散人萧升、曹宝是也。俺兄弟闲对一局,以遣日月,今见燃灯老师被你欺逼太甚,强逆天道,扶假灭真,自不知己罪,反特强追袭,吾故问你端的。”赵公明大怒:
“你好大本领,焉敢如此?”发鞭来打,二道人急以宝剑相迎;鞭来剑去,宛转仙身,未及数合,公明把缚龙索奈起,来拿两个道人。萧升一见索笑曰:“此来得好!”急忙向豹皮囊取出一个金钱,有翅,名曰:“落宝金钱”,也祭起空中,只见缚龙索跟金钱落在地上,曹宝忙将索收了。赵公明见收了此宝,大呼一声:“好妖孽,敢收吾宝?”又取定海珠祭起於空中;只见瑞彩千团,打将下来,萧升又发金钱,定海珠随钱而下;曹宝忙忙抢了定海珠。
公明见失了定海珠,气得三尸神暴跳,急祭起神鞭,萧升又发金钱,不知鞭是兵器不是宝,如何落得?正中萧升顶门,打得脑浆迸出,做一场散谈闲人,只落得封神台上去了。曹宝见道兄已死,欲为萧升报仇,燃灯在高阜处观之叹曰:“二友棋局欢笑,岂知为我遭如此之苦?待我暗助一臂之力。”忙将乾坤尺祭起来,公明不曾提防,被一尺打得公明几乎坠虎,大呼一声,拨虎往南去了。
燃灯近前下鹿施礼:“深感道兄施术之德,堪怜那一位穿红的道友遭厄,吾心不忍。二位是那座名山,何处洞府,高姓大名?”道者答曰:“我等乃五夷山散人萧升、曹宝是也。
因闲无事,假此一局遣兴;今遇老师,实为不平之愤,不期萧兄绝於公明毒手,实为可叹。”燃灯曰:“方公明祭起二物,欲伤二位,贫道见一金钱起去,那物随钱而落,道友忙忙收起,果是何物?”曹宝曰:“吾宝名为落宝金钱,连落公明二物,不知何名。”取出来与燃灯观看,燃灯一见定海珠,鼓掌大笑曰:“今日方见此奇珠,吾道成矣。”曹宝忙问其故,燃灯曰:“此宝名定海珠,自元始以来,此珠曾出现,光辉照耀玄都,後来杳然无问,不知落於何人之手;今日幸逢道友,收得此宝,贫道不觉心爽神快。”曹宝曰:“老师既欲得此宝,必是有可用之处,老师自当取去。”燃灯曰:“贫道无功,焉敢受此?”曹宝曰:
“一物自有一主,既老师可以助道,理当受得,弟子收之无用。”燃灯打稽首谢了曹宝,二人同往西岐;至芦篷,众道人起身相见,燃灯把遇萧升一事说了一遍。燃灯又对众人曰:
“列位道友被赵公明打伤,扑倒在地者,乃是定海珠。”众道人方悟。燃灯取出,众人看看,一个个嗟叹不已。
不说燃灯得宝,话说赵公明被打了一乾坤尺,又失了定海珠、缚龙索,回进大营,闻太师接着,问其追燃灯一事;公明长吁一声,闻太师曰:“道兄为何这等?”
公明大叫曰:“吾自修行以来今日失利,正赶燃灯,偶逢二子,名曰:『萧升、曹宝』,将吾缚龙索、定海珠收去。吾自得道,仗此奇珠,今被无名小辈收去,吾心碎矣。”
公明曰:“陈九公、姚少司,你好生在此,吾往三仙岛去来。”闻太师曰:“道兄此去速回,免吾翘首。”公明曰:“吾去即回。”遂乘虎驾风云而去,不一时来至三仙岛下虎;进洞府前,咳嗽一声,少时童儿出来说道:“原是大老爷来了。”忙报与三位娘娘:“大老爷至此。”三位娘娘起身齐出洞门迎接,口称:“兄长!请入里面。”打稽首坐下,云霄娘娘曰:“大兄至此,是往那里去来!”公明曰:“闻太师伐西岐,不能取胜,请我下山,会阐教道人,连胜他几番,後是燃灯道人会我,口出大言,吾将定海珠祭起,燃灯奔走,吾便追袭;不意赶至中途,便遇散人萧升、曹宝两个无名下士,把吾二物收去;自思辟地开天,成了道果,得此二宝,方欲性修真,在罗浮洞中以证元始;今一旦落於儿曹之手,心甚不卒,特到此间,借金蛟剪也罢,或混元金斗也罢,拿下山去,务要复回此二宝,吾心方安。”云霄娘娘听罢,只是摇头,说道:“大兄此事不可行。昔日三教共议签押封神榜,吾等俱在碧游宫,又有两句贴在宫外:“谨闭洞门,静诵黄庭三两卷;身投西土,封神榜上有名人。”
如今阐教道友犯了杀戒,吾截教实是逍遥,昔日凤鸣岐山,今生圣主,何必与他争论是非。大兄你不该下山,你我只等子牙封过神,见神仙玉石;大兄请回峨嵋山,待平定封神之日,吾亲自往灵鹫山,问燃灯讨珠还你;若此时特要借金蛟剪、混元金斗,妹子不能从命。”公明曰:“难道我来借,你也不肯?”
云霄娘娘曰:“非是不肯,恐怕一时失手,追悔何及?总求兄请回山,不久封神在迩,何必太急!”公明叹曰:“一家如此,何况外人?”遂起身作辞走出洞门,十分怒色。正是:他人有宝他人用,果然开口告人难。三位娘娘听公明之言,内有碧霄娘娘要借,奈姐姐云宵不从。且说公明跨虎离洞,行不上一二里,在海面上行,脑後有人叫曰:“赵道兄!”
公明回头看时,一位道姑,脚踏风云而至。只见得:髻挽青丝杀气浮,修真炼性隐山邱;炉中玄妙趄三界,掌上风雷震九州。十里金城驱黑雾,三仙瑶岛运神筹;若还触恼仙姑怒,翻倒乾坤不肯休。
赵公明看时,原来是菡芝仙。公明曰:“道友为何相招?”道姑曰:“道兄那里去?”
赵公明把伐西岐失了定海珠的事,说了一遍:“方问俺妹子借金蛟剪,去复夺定海珠,他坚执不允,故此往别处借些宝贝;再作区处。”菡芝仙曰:“岂有此理?我同道兄回去,一家不借,何况外人!”菡芝仙把公明请将回来,复至洞门下虎,童儿禀三位娘娘:“大老爷又来了。”三位娘娘复出洞来迎接,只见菡芝仙同来;入内行礼坐下,菡芝仙曰:“三位娘娘!道兄乃你三位一脉,为何不立纲纪,难道玉虚宫有道术,吾等就无道术?他即收了道兄二宝,理当为道兄出力,三位姐姐为何不允,这是何故?倘或道兄往别处借了奇珍,复得西岐燃灯之宝,你姊妹面上不好看了!况且至亲一脉,又非别人,今亲妹子不借,何况他人哉?连我八卦炉中炼一物,也要协助闻兄去,怎的你倒不肯?”碧霄娘娘在旁一力赞助:
“姐姐也罢,把金蛟剪借与兄长去罢。”云霄娘娘听罢,沈吟半响,无法可处,不得已取出金蛟剪来。云霄娘娘曰:“大兄!你把金蛟剪拿去,对燃灯说:『你可把定海珠还我,我便不放金蛟剪;你若不还我宝珠,我便放金蛟剪,那时月缺难圆。』他自然把宝珠还你。大兄千万不可造次行事,我是实言。”公明应诺,接了金蛟剪,离却三仙岛。菡芝仙送公明曰:
“吾炉中成奇珍,不久亦至。”彼此作谢而别。公明别了菡芝仙,随风云而至成汤大营,牌报进营中:“启太师爷!赵老爷到了。”闻太师迎接入中军坐下。正是:入门休问荣枯事,观见容颜便得知。
太师问曰:“道兄往那里借宝而来?”公明曰:“往三仙岛吾妹子处,那里借他的金蛟剪来,明日务要复夺定海珠。”太师大喜,设酒款待,四阵主相陪,当日席散。次早,成汤营中炮响,闻太师上了黑麒麟,左右是邓、辛、张、陶;赵公明跨虎临阵,专请燃灯答话。哪吒报进芦篷,燃灯早知其意,今公明已借金蛟剪来,谓众道友曰:“赵公明已有金蛟剪,你们不可出斗,吾自去见他。遂上了仙鹿,自临阵前,公明一见燃灯大呼曰,“你将定海珠还我,万事干休;若不还我,定与你见个雌雄!”燃灯曰:
“此珠乃佛门之宝,今见主必定要取,你那左道旁门,岂有福慧压得住他?此珠还是我等了道证果之珍,你也不必妄想。”公明大叫曰:“今日你既无情,我与你月缺难圆。”
遂纵虎冲来。
跨虎临锋胆气雄,圆睁怪眼吐长虹;神鞭闪灼摇龙尾,蛟虎飞腾雾里风。借来蛟剪称无价,要夺奇珠立大功;只为不知周主福,千年道行一场空。
话说燃灯道人,见公明纵虎冲来,只得催鹿抵架;虎鹿交加,往来数合,赵公明将金蛟剪祭起。不知燃灯性命如何?且看下回分解。
第四十八回 陆压献计射公明
周家开国应天符,何怕区区定海珠;陆压有书能射影,公明无计庇头颅。应知幻化多奇士,谁信凶残活独夫;闻仲扭天原为主,忠肝留向在龙图。
话说公明祭起金蛟剪;此剪乃是两条蛟龙,采天地灵气,受日月精华,起在空中,往来上下,祥云护体,头并头如剪,尾交尾如股;不怕你得道神仙,一插两段。那时起在空中,往下锸来,燃灯忙拚了梅花鹿,借木遁去了。把梅花鹿一锸两段,公明怒气不息,暂回老营不提。且说燃灯逃回芦篷,众仙接着,问金蛟剪的原故,燃灯摇头道:“好利害!起在空中,如二龙交结,落下来利刃一般,我见势不好,预先借木遁走了,可惜把我的梅花鹿一锸两段。”众道人听说;俱各寒心,共议将何法可施。正议间,哪吒上篷来:“启老爷!有一道者求见。”
燃灯道:“请来。”哪吒下篷对道人曰:“老师有请。”这道人上得篷来,打稽首曰:
“列位道兄请了。”燃灯与众道人俱认不得此人,燃灯笑容问曰:“道友是那座名山?何处洞府?”道人曰:“贫道闲游五岳,闷戏四海,吾乃野人也。”有歌为证:“贫道本是昆仑客,右桥南畔有旧宅;修行得道混元初,了长生知顺逆。休夸炉内紫金丹,须知火妄焚玉液;跨青鸾骑白鹤,不去蟠桃餐寿乐。不去玄都拜老君,不去玉虚门下诺;三山五岳任我游,海岛篷莱随意乐。人人称我为仙僻,腹内盈盈自有情;陆压道人亲到此,西岐单伏赵公明。”
“贫道乃西昆仑闲人姓陆名压,因为赵公明保假灭真,又借金蛟剪下山,有伤众位道友;他只知道术无穷,岂晓得玄中更妙,故此贫道特来会他一会,管教他金蛟剪也用不成,他自然休矣。”当日道人默坐无言。次日。赵公明乘虎至篷前大呼曰:“燃灯你既有无穷妙道,如何昨日逃回?可速来早决雌虽!”哪吒报上篷来,陆压曰:“贫道自去。”道人下得篷来,迳至军前,赵公明忽见一矮道人,带鱼尾冠,大红袍,异相长须,作歌而来:“烟霞深处访玄真,坐向沙头洗幻尘;七情六欲消磨尽,且把功名付水流。任逍遥自在闲身,寻野叟同垂钓;觅诗人共赋吟,乐陶陶别是乾坤。”
赵公明认不得,问曰:“来的道者何人?”陆压曰:“赵公明!你竟也不认得我,我也非仙也非圣,你听我道来:“性似浮云意似风,飘流四海不定踪;或在东洋观皓月,或临南海又乘龙。三山虎豹俱骑尽,五岳青鸾足下从;不富贵不簪缨,玉虚宫内亦无名。玄都观里桃千树,自酌三任我行:喜将棋局邀玄术,闷坐山听鹿鸣。闲吟诗句惊天地,静理瑶琴乐性情;不识高名空费力,吾今到此绝公明。”
贫道乃西昆仑散人陆压是也。”赵公明大怒:“好妖道,焉敢如此出口伤人?欺吾太甚!”纵虎提鞭来取,陆压持剑对面交还,未及三五回合,公明将金蛟剪祭在空中,陆压观之大叫曰:“来的好!”化一道长虹而去。公明见走了陆压,怒气不息,又见芦篷上燃灯等昂燃而坐;公明切齿而回。且说陆压逃归,此非是与公明会战,实看公明形容,以便定计。
正是:千年道行随流水,绝在钉头七箭书。
且说陆压回篷,与诸道友相见,燃灯问:“会公明一事如何?”陆压曰:“衲子自有处治。此事请子牙自行。”子牙道:“领命。”陆压揭开花篮,取出一幅书:“写得明白,上有符印口诀,依次而用,可往西山立一营,营内一台,结一草人,人身上书赵公明三字,头上一盏灯,足下一盏灯,脚步罡斗,书符结印焚化,一日三次拜礼,至二十一日之午时,贫道自来助你,公明自然绝也。”子牙领命,前往岐山暗调三千人马,又令南宫造、武吉先去安置。子牙後随军至岐山,南宫起将台,安排停当,扎一草人,依方制度。子牙披发仗剑,脚步罡斗,书符结印,连拜三五日,把赵公明只拜得心如火发,意似油煎,走头无路,帐前走到帐後,抓耳挠腮。闻太师见公明如此不安,心中甚是不乐,亦无心理论军情。且说烈阵主白天君,进营来见闻太师曰:“赵道兄!这等无情无绪,恍惚不安,不如且留在营中,吾将烈阵去会阐教门人。”闻太师欲阻白天君,白天君大呼曰:“十阵之内,无一阵见功,如今若坐视不理,何日成功?”遂不听太师之言,转身出营,走入烈阵内;钟声响处,白天君乘鹿大呼於篷下。
燃灯同众道人下篷排班,方出来,未曾站定,只见白天君大叫:“玉虚门下谁来会吾此阵?”燃灯顾左右无一人答应,陆压门旁问曰:“此阵何名?”燃灯曰:“此是烈阵。”陆压笑曰:“吾去会他一番。”
作歌而出:“烟霞深处运玄功,睡醒茅芦日已红;翻身跳出尘埃境,肯把功名付转篷。
受用些明月清风,人世间逃名士;云水中自在翁,跨青鸾游遍山峰。”
陆压歌罢,白天君曰:“尔是何人?”陆压曰:“你设此阵,阵内必有玄妙处。我贫道乃是陆压,特来会你。”天君大怒,仗剑来取;陆压用剑相还,未及数合,白天君望阵内便走。陆压耳听钟声,随即赶来,白天君下鹿上台,将三首红招展;陆压进阵,见空中火、地中火、三昧火,三火将陆压围裹居中,他不知陆压乃火内之珍,离地之精,三昧之灵;三火攒,共在一家,焉能坏得此人?陆压被三火烧有两个时辰,在火内作歌曰:“燧人曾火中阴,三昧攒来用意深;烈空烧吾授,何劳白礼费其心。”
白天君听得此言,细心看火内,见陆压精神百倍,手中托着一个葫芦,葫芦内有一线毫光,高三丈有馀,上边现出一物,长有七寸,有眉有目,眼中两道白光,反罩将下来,钉住了白天君泥丸宫,白天君不觉昏迷,莫知左右,陆压在火内一躬:“请宝贝转身。”那宝贝在白礼头上一转,白礼首级早已落下尘埃,一道灵魂往封神台去了。陆压便收了葫芦,破了烈阵;方出阵时,只见後面大呼曰:“陆压休走!
吾来也!”落魂阵主姚天君跨鹿持锏,面如黄金,海下红髯,臣口獠牙,声如霹雳,如飞电而至。燃灯命子牙曰:“你去唤方相破落魂阵走一遭。”子牙急令:“方相!你去破落魂阵,其功不小。”方相应声而出,手提方天画戟,飞步出阵大喝曰:“吾奉将令,特来破你落魂阵。”更不答话,一戟就刺;方相身长力大,姚天君招架不住,掩一锏往阵内便走。方相耳闻鼓声,随後追来,赶进落魂阵中;见姚天君已上板台,把黑沙一把,洒将下来,可怜方相那知其中奥妙,大叫一声,顷刻而绝,一道灵魂往封神台去了。姚天君复上鹿出阵大呼曰:“燃灯道人你乃名士,为何把一俗子凡夫,枉受杀戮?你们可着德清高之士,来会吾此阵。”
燃灯命:“赤精子!你当去矣。”赤精子领命,提宝剑作歌而来:“何幸今为物外人,都因夙世了凡尘;要知生死无差别,开了天门妙莫论。事事事通非事事,神神神彻不神神;目前总是长生理,海角天涯总是春。”
赤精子歌罢曰:“姚宾!你前番将姜子牙魂魄拜来,吾二次进你阵中,虽然救出子牙魂魄,今日你又伤方相,殊为可恨!”姚天君曰:“太极图玄妙也不过如此,今已做吾囊中之物。你玉虚门下神通,虽高不妙。”赤精子曰:“此是天数,该是如此。你今逢绝地,性命离逃,悔将何及?”姚天君大怒,执锏就打;赤精子口称:“善哉!”招架闪躲,未及数合,姚宾便进落魂阵去了。赤精子闻後面钟声,随进阵中,这一次乃三次了,岂不知阵中利害,赤精子将顶上庆云一朵现出,先护其身,又将八卦紫绶仙衣,披在身上;光华显耀,使黑沙不沾其身,自然安妥。姚天君上台,见赤精子进阵,忙将一斗黑沙往下一泼,赤精子上有庆云,下有仙衣,黑沙不能侵犯。
姚天君大怒,见其术不应,随欲下台,复来战争,不妨赤精子暗将阴阳镜,望姚宾劈面一晃;姚天君便撞下台来,赤精子对东方再打稽首曰:“弟子开了杀戒。”提剑取了首级,姚宾一道灵魂往封神台去了。
赤精子破了落魂阵,取回太极图,送还玄都洞。且言闻太师因赵公明如此,心甚不乐,懒理军情;不知二阵主又失了机,太师闻报破了两阵,只急得三尸神暴跳,七窍内生烟,顿足叹曰:“不期今日吾累诸友遭此灾厄。”忙请两阵主张、王两位天君,太师泣而言曰:
“不幸奉命征讨,累诸位道友受此无辜之灾,吾受国恩,理当如此;众道友却是为何遭此荼毒,使闻仲心中如何得安?又见赵公明昏乱,不知军务,只是睡卧,尝闻鼻息之声,古云:
『神仙不寝,乃是清净六根。』如何今已六七日,只是昏睡。”且不说汤营乱纷纷计议不一,且说子牙拜得那赵公明元神散而不归,但神仙以元神为主,游八极任逍遥;今一旦被子牙拜去,不觉昏沉,只是要睡。闻太师心下甚是着忙,自是赵道兄为何只是睡而不醒,必有凶兆,闻太师愈觉鸾鸾不乐。且说子牙在岐山拜了半月,赵公明越觉昏沉长睡,不省人事。
太师入内帐,见公明鼻息如雷,用手推而问曰;“道兄你乃仙体,为何只是鼾睡?”
公明答曰:“我并不曾睡。”二阵主见公明颠倒,谓太师曰:“据我等观赵道兄光景,不像好事,想有人暗算他的;取金钱一卜,便知何故。”
闻太师曰:“此言有理。”便忙排香案,亲自拈香,搜求八卦,闻太师大惊曰:“术士陆压将钉头七箭书,在西岐山要射杀赵道兄,这事如何处?”王天君曰:“既是陆压如此,吾辈须往西岐山,抢了他的书来,方能解得此厄。”太师曰:“不可,他既有此意,必有准备,只可暗行,不可明取;若是明取,反为不利。”闻太师入後营见赵公明曰:“道兄你有何说?”公明曰:“道兄你有何说?”太师曰:“原来术士陆压,将钉头七箭书射你。”公明闻得此言。大惊曰:“道兄!
我为你下山,你当如何解救我?”闻太师这一会神魂飘荡,心乱如麻,一时间走头无路。张天君曰:“闻道兄不必着急,今晚命陈九公、姚少司二人,借土通暗往岐山,抢了此书来,大事方才可定。”太师大喜,正是:天意已归真命主,何劳太师暗安排?
话说陈九公二位徒弟去抢箭书不表。且说燃灯与众门人静坐,各运元神,陆压忽然心血来潮;道人不语,掏指一算,早知其意。陆压曰:“众位道兄!闻仲已察出原由,今着二门人去岐山抢箭书,箭书抢去,吾等无生,快遣能士报知子牙,须加防备,方保无虞。”燃灯随遣杨戬、哪吒二人,速往岐山报知子牙。哪吒登风火轮先行,杨戬在後,风火轮去得快,杨戬的马慢便迟。且说闻太师着赵公明二徒弟,陈九公、姚少司去岐山抢钉头七箭书,二人领命,速往岐山。来时,已是二更,二人驾着土遁在空中,果见子牙披发仗剑,步罡拜斗,於台前书符作法念吮,正拜下去,早被二人往下一把,抢了案上箭书,似风云而去。子牙听见响,急抬头看时,案上早不见了箭书;子牙不知何故,自己沈吟,正忧虑之间,忽见哪吒来至,南宫报入中军,子牙急令进来。间其原故,哪吒曰:“奉陆压道者命,有闻太师人来抢箭书,此书若是抢去,一概无生。
今着弟子来报,令师叔预先防御。”子牙听罢大惊曰:“吾方正行法术,只见一声响,便不见了箭书,原来如此。你快去抢回来。”哪吒领命,出得营来,登风火轮便起来赶此书不表。且说杨戬马徐徐行来,未及数里,只见一阵风来,甚是古怪。怎见得好风?
滑碌碌如同虎吼,滑喇喇猛虎咆号;扬尘播土逞英虽,搅海翻江华岳倒。损林木如同劈砍,响时节花草齐凋;催云卷雾岂相饶,无影无形真个巧。
杨戬见其风来得异怪,想必是抢了箭书来;杨戬下马,连忙将土抓一把,望空中一洒,喝一声:“疾!”坐在一边,正是先天秘术,道妙无穷,保真命之主,而随时响应。且说陈九公、姚少司二人,抢了书来大喜,见前面是老营,落下土遁,来见邓忠巡外营,忙忙报入。二人进营,见闻太师在中军帐坐定,二人上前回话,太师问曰:“你辞抢书一事如何?”二人答曰:“奉命去抢书,姜子牙正行法术,等他拜下去,被弟子乘空将书抢回。”
太师大喜,叫二人将书拿上来,二人将书献上。太师接书一看,放於袖内,便曰:“你们後边去回覆你师父。”二人转身往後营正走,只听得脑後一声雷响,急回头不见大营,二人站在空地之上,二人如醉如痴,正疑之间,见一人白马长大呼曰:“还吾书来!”陈九公、姚少司大怒,四口剑来取,杨戬急挺戟相迎,夤夜交兵,只杀得天惨地昏,戟剑之声不能断绝。正战之间,只见空中风火轮响,哪吒听得兵器交加,落下轮来,摇助战。
陈九公、姚少司那里是杨戬敌手,况又有接战之人,哪吒奋勇一,把姚少司刺死,杨戬把陈九公胁下一戟:二人灵魂俱往封神台去了。
杨戬告哪吒曰:“箭书吾已夺回。”哪吒曰:“师叔已被抢了书去,着吾来赶。”杨戬曰:“方才他二人借土遁,风声古怪,吾想必是抢了此书;吾随设一谋,仗武王洪福把书诓了过来。又得道兄协助,可喜二人俱死。”杨戬与哪吒复往岐山来见子牙;二人行至岐山,天色已明,有武吉报入营中,子牙正纳闷时,只见来报:“杨戬、哪吒求见。”
子牙命入中军,间其抢书一节,杨戬把诓设一计说与子牙。子牙奖谕杨戬曰:“智勇双全,奇功万古。”又谕哪吒协助英雄,赤心辅国。
榻戬将书献上子牙,二人回芦篷不表。且说子牙日夜用意提防,惊心提胆,又恐来抢。
且说闻太师等抢书回来报喜,等第二日巳时,不见二人回来,又令辛环去打听消息。少时辛环来报:“启太爷!陈九公、姚少司不知何故,死在中途。”太师拍案大叫曰:“二人已死,其书必不能返。”胸跌足大哭於中军。只见二阵主进营来见太师,见如此悲痛,忙问其故。太师把前事说了一遍,二天君不语,同进後营见赵公明。公明鼻息之声如雷,三人来至榻前,太师垂泪叫曰:“赵道兄!”公明睁目见闻太师来至,就问抢书一事。太师实对公明说曰:“陈九公、姚少司俱死。”赵公明将身坐起,二目圆睁大呼曰:“罢了,悔吾不听吾妹子之言,果有丧身之祸。”太师只吓得浑身汗出,无计可施。公明歌曰:“想吾在天皇时得道,修成玉肌仙体,岂知今日遭殃,反被陆压而死?真是可怜。闻兄料吾不能再生,今追悔无及,但我死之後,你将金蛟剪连吾袍服包住,用丝绦缚定,我死云霄诸妹必定来看吾之尸骸,你把金蛟剪连袍服递与他。
吾三位妹子见吾袍服,如见亲兄。”道罢泪流满面,猛然一声大叫曰:“云霄妹子!悔不用你之言,致有今日之祸。”言罢不觉哽咽不能言语。闻太师见赵公明这等苦切,心如刀绞,只气得怒发冲冠,刚牙挫碎。当有红水阵主王奕,见如此伤心,忙出老营,将红水阵排开,迳至篷下大呼曰:“玉虚门下!谁来会吾红水阵也。”哪吒、杨戬正在篷上回燃灯、陆压之话,又听得红水阵开了,燃灯只得领班下篷,众弟子分开左右,只见王天君乘鹿而来,好凶恶。怎见得?有诗为证:“一字青纱头上盖,腹内玄机无比赛;红水阵中显其能,修惹下诛身债。”
话说燃灯命:“曹道友!你去破阵走一遭。”曹宝曰:“既为真命之主,安能推辞?”
忙提宝剑出阵,大叫:“王奕慢来!”王天君认得是曹宝散人,王奕曰:“曹兄!你乃闲人,此处与你无干,为何也来受此杀机?”曹宝曰:“察情断事,你们扶假灭真,不知天意有在,何必执拗。想赵公明不顺天时,今一旦自讨其死,十阵之间,已破八九,可见天心有数。”王天君大怒,仗剑来取;曹宝剑架来迎,步鹿相交,未及数合,王奕往阵中就走。曹宝随後跟来,赶入阵中,王天君上台,将一葫芦水往下一泼,葫芦振破,红水平地涌来。一点粘身,四股化为血水。曹宝被水粘身,可怜只剩道服丝绦在,四股皮肉化为津,一道灵魂往封神台去了。王天君复乘鹿出阵大呼曰:“燃灯甚无道理,无辜断送闲人。玉虚门下高明者甚多,谁敢来会吾此阵?”燃灯命道德真君:“你去破此阵。”不知胜负如何?且看下回分解。
第四十九回 武王失陷红沙阵
一煞真元万事休,无为无作更无忧;心中白璧人离会,世上黄金我不求。石畔溪声谈梵语,涧边山色咽寒流;有时七里滩头坐,新月垂江作钓钩。
话说道德真君领燃灯命,提剑来破红水阵,大呼曰:“王奕!
你等不谙天时,指望扭转乾坤,逆天行事,只待丧身,噬脐何及?今尔等十阵已破八九,尚不悔悟,犹然特强逞狂。”
王天君听得道德真君如此之语,大怒仗剑来取;道德真君剑架忙还,来往数合,王奕进本阵去了。道德真君闻金钟击响,随後赶进阵中。王奕上台也将葫芦,如前一样打将下来,只见红水满地,真君把袖一抖,落下一瓣莲花,道德真君只脚踏在莲花瓣上,任凭红水上下翻腾,道德真君只是不理。王天君又拿一葫芦打来,真君顶上现出庆云遮盖,上面无水粘身,下面红水不能粘其步履,如一叶莲舟相似。正是:一叶莲舟能开厄,方知阐教有高人。
道德真君脚踏莲舟有一个时辰,王奕情知此阵不能成功,方欲抽身逃走。道德真君忙取五火七禽扇一按,此扇有空中火、石中火、木中火、三昧火、人间火,五火合成;此宝扇有凤凰翅,有青鸾翅,有大鹤翅,有孔雀翅,有白鹤翅,有鸿鹄翅,有枭鸟翅,七禽翎,上有符印,有诀。後面有诗,单道此扇好处:“五火奇珍号七翎,燧人初出秉离荧;逢山怪石成灰烬,遇海煎乾少露零。克木克金为第一,焚梁焚楝暂无停;王奕纵是神仙体,遇扇掀时即灭形。”
道德真君把七禽扇照王奕一扇,王奕大叫一声,化一阵红灰,迳进封神台去了。道德真君破了红水阵,燃灯回芦篷静坐。
且说张天君报入中军,言:“太师!红水阵又被西岐破了。”
闻太师因赵公明有钉头七箭书事,更为不乐,纳闷心头,不曾理论军情,又听得破了一阵,更添愁闷。且说子牙在岐山拜了二十日,七箭书拜完了,明日二十一日要绝公明,心下甚欢喜。再说赵公明卧於後营,闻太师坐於榻前看守,公明曰:“闻兄!我与你止会今日,明日午时,吾命已休。”太师听罢,泣而言曰:“吾累道兄遭此不测之殃,使我心如刀割。”张天君进营来看赵公明,正是有刀无处使,只钉头七箭书,把一个大罗神仙,只拜得如俗子病夫一般。可怜讲甚麽五行道术,说不起倒海移山,只落得一场虚话,大家相看流泪。且说子牙至二十一日巳牌时分,武吉来报:“陆压老爷来了。”子牙出营,迎接入帐;行礼序坐毕,陆压曰:“恭喜!抱喜!赵公明定绝今日,且又破了红水阵,可谓十分之喜。”子牙深谢陆压:“若非道兄法力无边,焉得公明绝命。”
陆压笑吟吟揭开花篮,取出一张小小桑枝弓,三支桃枝箭,递与子牙:“今日午时初刻,用此箭射之。”子牙曰:“领命。”二人在帐中等午时,不觉阴阳官来报午时牌,子牙净手拈弓搭箭,陆压曰:“先中左目。”子牙依命,先中左目。这西岐山发箭射草人,成汤营里赵公明只大叫一声,把左眼闭了。
闻太师心如刀割,一把抱住鲍明,泪流满面,哭声甚惨。子牙在岐山二箭射右目,三箭劈心一箭,三箭射了草人,公明死於成汤营里。有诗为证:“悟道原须灭去尘,尘心不了怎成真;至今空却罗浮洞,封受金龙如意神。”
闻太师见公明死於非命,放声大哭。用棺椁盛殓,停於後营。
邓、辛、张、陶四将,心惊胆战,周营有这样高人,如何与他对敌?营内只因死了公明,彼此惊乱,行伍不整。且言子牙同陆压回篷,与众道友相见,俱言:“若不是陆道兄之术,焉能使公明如此命绝。”燃灯甚是称羡。且言张天君开了红沙阵,里面连催钟响,燃灯听见,谓子牙曰:“此红沙阵是一大恶障、必须要一福人,方保无虞。若无福人去破此阵,必有大损。”子牙曰:“老师用谁为福人?”燃灯曰:“若破红沙阵,须是当今圣主方可。
若是别人,凶多吉少。”子牙曰:“当今天子体先王仁厚,不善武事,怎破得此阵?”燃灯曰:“事不宜迟,速请武王,吾自有处。”子牙着武吉请武王,少时武王至篷下;子牙迎迓上篷,武王见众道人下拜,众道人答礼相还。武王曰:“列位老师相招,有何吩咐?”
燃灯曰:“方今十阵已破九阵、止有一红沙阵,须得至尊亲破,方保无虞;但不知贤王果肯去否?”武王曰:“列位道兄此来,俱为西土祸乱不安。而发此恻隐;今日用孤,安敢不去?”燃灯大喜,请武王解带宽袍;武王依言,摘带脱袍,燃灯用中指在武王前胸後背,用符印一道完毕,请武王穿袍,又将一符印,塞在武王蟠龙冠内。燃灯又命哪吒、雷震子,保武王下篷。见这红沙阵,有位道人戴鱼尾冠,面如铜绿,额下赤髯,提两口剑作歌而来:
“截教传来悟者稀,玄中奥妙有天机;先成炉内黄金粉,後无穷自玉霏。红沙数片人心落,黑雾迷漫心胆飞;今朝若会龙虎地,纵是神仙绝魄归。”
红沙阵主张绍大呼曰:“玉虚门下!谁来会吾此阵?”只见风火轮上哪吒提火尖而来;又见雷震子保着一人,戴蟠龙冠,身穿黄服,张绍问曰:“来者是谁?”哪吒答曰:“此吾之真主武王是也。”武王见张天君狰狞恶状,凶暴猖獗,吓得战兢兢,坐不住马鞍鞒上。张天君纵开梅花鹿,仗剑来取,哪吒登风火轮,摇火尖,赴面交边,未及数合,张天君往本阵便走。哪吒、雷震子保定武王,迳入红沙阵中。张天君见三人赶来,忙上台抓一把红沙,往下劈面打来,武王被红沙打中前胸,连人带马撞入坑去;哪吒踏住风火轮升在空中,张绍又发三片红沙打将下来,也把哪吒连人打下坑内;雷震子见事不好,欲起风雷翅,又被红沙数片打翻下坑,故此红沙阵困住了武王三人。且说燃灯同子牙见红沙阵内,一股黑气往上冲来,燃灯曰:“武王虽是有厄,然百日可解。”子牙问其详细:
“武王怎不出阵来?”
燃灯曰:“武王、哪吒、雷震子三人,俱该受困此阵。”子牙忙问:“几时方得出来?”燃灯曰:“百日方能出此厄。”
子牙听罢,顿足叹曰:“武王乃仁德之君,如何受得百日之苦,若有差讹奈何?”燃灯曰:“不妨,天命有在,周王洪福,自保无事。子牙何必着慌?今暂且回篷,自有道理。”
子牙进城报入宫中,太姬、太姙二后,忙令众兄弟进相府来问,子牙曰:“当今不妨,只有百日灾难,自保无虞。”子牙出城复上篷,见众道友闲谈道法不题。
话表张天君进营对闻太师曰:“武王、雷震子、哪吒,俱陷红沙阵内。”闻太师口虽庆喜,心中只是不乐,止为公明被射而死。张天君在阵内,每日常把红沙洒在武王身上,如同刀割一般,多亏前後符印护持其体,真命福主,焉能得死。
且不说张绍困住武王,只说申公豹跨虎往三仙岛来,报信与云霄娘娘姐妹三人,及至洞门,光景与别处大不相同。怎见得?
烟霞袅袅,松柏森森。烟霞袅袅瑞盈门,松柏森森青户;桥踏枯槎木,峰绕薜萝。鸟衔红蕊来云壑,鹿践芳丛上石苔;那门前时催花发,风送浮香。临堤绿柳啭黄鹂,傍岸夭桃翻粉蝶;确然别是洞天景,胜似篷莱阆苑佳。
话说申公豹行至洞门下虎问:“里面有人否?”少时有一女童出来,认得申公豹,便问:“老爷往那里来?”申公豹曰:“报你师父,说我来访。”童儿进洞:“启娘娘!申老爷来访。”娘娘道:“请来。”申公豹入内相见,稽首坐下;云霄娘娘问曰:“道兄何来?”公豹道:“特为令兄的事来。”
云霄娘娘曰:“吾兄有甚麽事,敢烦道兄?”申公豹笑曰:“赵道兄被姜尚钉头七箭书射死岐山,你们还不知道?”只见碧霄、琼霄听罢顿足曰:“不料吾兄死於姜尚之手,实为痛心!”
放声大哭,申公豹在旁又曰:“令兄把你金蛟剪借下山,一功未成,反被他人所害;临危对闻太师说:『我死以後,吾妹必定来取金蛟剪,你多拜上三位妹子,吾悔不听云霄之言,反入罗网之厄,见吾道服丝绦,如兄我亲兄一般。』言之痛心,听之酸鼻;可怜千载勤劳,修一场,岂知死於无赖之手,真是切骨之雠。”云霄娘娘曰:
“吾师有言,截教门中不许下山;如下山者,封神榜上定是有名,此是天数已定。吾兄不听师言,故此离脱之厄。”琼霄曰:“姐姐你实是无情,不为兄出力,故有此言。我姊妹二人,就是封神榜上有名也罢,吾定去看吾兄骸鼻,不负同胞。”
琼霄、碧霄娘娘怒气冲冲,不由分说,琼霄忙乘鸿鹄鸟,碧霄乘花翎鸟出洞,云霄娘娘暗思:“吾妹此去,必定用混元金斗,擒拿玉虚门下。反为不美,惹出事来,怎生是好?吾当亲自执掌,还有收发。”娘娘吩咐女童:“好生看守洞府,我去就来。”娘娘跨青鸾也出洞府,见碧霄、琼霄,飘飘跨异鸟而去,云霄娘娘大叫曰:“妹妹慢行!吾也来了!”二位娘娘道:“姐姐你往那里去?”云霄曰:“我见你不诸事体,恐怕多事,你去见机而作,不可造次。”三人同行,只见後面有人叫曰:“三位娘娘慢行!吾也来了!”云霄回头看时,原来是菡芝仙妹子,问道:“你从那里来?”菡芝仙曰:“同你往西岐去。”娘娘大喜,待前往,又有人叫曰:“少待!
吾来也!”及看时,乃彩云仙子打稽首曰:“四位姐姐,往西岐去?方才遇着申公豹约我同行,正要往闻兄那里去,恰好过着,大家同行。”五位女仙往西岐来,顷刻驾遁光即时而至。正是:群仙顶上天门闭,九曲黄河大难来。
话说五位仙姑至营门,命门官通报。门官报入中军,闻太师出营迎请,至帐内打稽首坐下;云霄曰:“前日吾兄被太师所请下罗浮洞,不料被姜尚射死,我姐妹特来收吾兄骸骨,如今却在那里,烦太师指示?”闻太师悲咽泣诉,泪下如珠曰:“道兄赵公明不幸遭萧升、曹宝收了定海珠去,他往道友洞府借了金蛟剪来,就会燃灯;交战时便祭此剪,燃灯逃遁,其坐下一鹿锸为两段。次日有一野人陆压,会令兄又祭此剪,陆压化长虹而走。此後两下不曾战,数日西岐山姜尚立坛行术,吮咀令兄,被吾算出,彼时令兄有二门人陈九公、姚少司,令他去抢钉头七箭书,又被哪吒杀死。令兄对吾说:『悔不听吾妹云霄之言,果有今日之厄。』遗命将金蛟剪用道服包定,留与三位道友;见服如见公明。”
闻太师道罢,放声掩面大哭。五位道姑齐动悲声,太师起身,忙取袍服所包金蛟剪放於案上;三位娘娘展开,覩物伤情,泪不能乾。琼霄切齿,碧霄面发通红,动了无明,三妹碧霄曰:“吾兄棺椁在那里。”太师曰:“在後营。”琼霄曰:“吾去看来。”云霄娘娘止曰:“吾兄既死。何必又看?”碧霄曰:“既来了,看看何妨?”二位娘娘就走,云霄只得同行,来到後营,三位娘娘见了棺木,揭开一看,见公明二目血水流连,心窝里流血,不得不怒。琼霄大叫一声,几乎气倒;碧霄含怒曰:“姐姐不必着急,我们拿住他也射他三箭,报此仇恨。”云霄曰:“不管姜尚事,是野人陆压弄这样邪术;一则也是吾兄数尽,二则邪术倾生。吾等只拿陆压也射他三箭,就完此恨。”又见红沙阵主张天君进营,与五位仙姑相见。太师设席,与众位共饮数杯。次日,五位道姑出营,闻太师掠阵,又命邓、辛、张、陶护卫前後,云霄乘鸾来至篷下大呼曰:“传与陆压早来会吾。”左右忙报上篷来:“有五位道姑欲请陆老爷答话。”陆压起身曰:“贫道一往。”提剑在手,迎风大袖,飘而来,云霄娘娘观看陆压虽是野了,真有些仙风道骨,怎见得?
双抓髻,云分瑞彩;水合袍,紧束丝绦。
仙风道骨气逍遥,腹内无穷玄妙;四海野人陆压,五岳到处名高。成异术广,懒去赴蟠桃。
云霄对二曰:“此人名为闲士,腹内必有胸襟。看他到面前怎样言语,便知他学识浅深。”陆压徐徐而至,念几句歌词而来:“白云深处诵黄庭,洞口清风足下生;无为世界清虚境,脱尘缘万事轻。叹无极,天地也无名。袍袖展,乾坤大,杖头挑,日月明,只在一粒丹成。”
陆压歌罢,见云霄把个稽首,琼霄曰:“你是散人陆压否?”
陆压答曰:“然也。”琼霄曰:“你为何射死吾兄赵公明?”
陆压答曰:“三位道友肯容吾一言,吾便当说;不容吾言,任你所为。”云霄曰:“你且道来。”陆压曰:“修道之士,皆从理悟,岂仗逆行,故正者成仙,邪者堕落。吾自从天皇悟道,见过了多少逆顺,历代以来,从善归宗,自成正果。
岂意赵公明,不守顺专行反,助灭纲败纪之君,杀戮无辜百姓;天怒民怨,且仗自己道术,不顾别人修行,就是只知有己,不知有人;便是逆天!从古来逆天者亡。吾今只是天差杀此逆士,又何怨於我?吾劝道友,此地不可久居,此处乃兵山火海,怎立其身?若久居之,恐失长生之道。吾不知忌讳,冒昧上陈。”云霄沈吟良久不语,琼霄大喝曰:“好孽障!焉敢将此虚谬之言,惶惑众听?射死吾兄,反将利口强辩,料你毫末之道,有何能处?”琼霄娘娘怒冲霄汉,仗剑来取;陆压剑架忙迎,未及数合,碧霄将混元金斗望空祭起,陆压怎逃此斗之厄。有诗为证:“此斗开天长出来,内藏天地按三才;碧游宫里亲传授,阐教门人尽受灾。”
碧霄娘娘把混元金斗祭於空中,陆压看见,却将逃避,其如此宝利害,只听得一声响,将陆压拿去,望成汤老营一。
陆压纵有玄妙之功,也得昏昏默默,碧霄娘娘亲自动手绑缚起来,把陆压泥丸宫用符印镇住,缚在杆上;与闻太师曰:“他会射吾兄,今番我也射他。”传长箭手令五百名军来射,箭发如雨;那箭射在陆压身上,一会儿那箭,连箭杆与头都成灰末。众军卒大惊,闻太师观之,无不骇异。云霄娘娘看见如此,碧霄曰:“这妖道将何异术来惑我等?”忙祭金蛟剪,陆压看见,叫声:“吾去也!”化道长虹竟自走了。来至篷下,见众位道友,燃灯问曰:“混元金斗把道友拿去,如何得返?”陆压曰:“他将箭来射我,欲与其兄报仇,他不知我根脚,那箭射在我身上,那箭使成为灰末,复放起金蛟剪时,我自来矣。”燃灯曰:
“公道术精奇,真个可羡。”陆压曰:“贫道今日暂别,不日再会。”不表。且说次日,云霄共五位道姑,齐出来会子牙,子牙随带领诸门人,乘了四不象,众弟子分左右,子牙定睛看云霄跨青鸾而至。怎见得?
云髻双蟠道德清,红袍白鹤顶珠缨;丝绦束定乾坤结,足下麻鞋瑞彩生。劈地开天成道行,三仙岛内真形;六气三尸俱抛尽,咫尺青鸾雕玉京。
话说子牙乘骑向前打稽首曰:“五位道友请了!”云霄曰:“姜子牙!吾居三仙岛,是清闲之士,不管人间是非;只因你将吾兄赵公明用钉头七箭书射死,他有何罪,你下此绝情?实为可恶!此虽是陆压所使,但杀人之兄,人亦杀其兄,我等不得不问罪於你!况你乃毫末道术,又何足论?就是燃灯道人,如吾姐妹三人,他也不敢欺侮我。”子牙曰:“道友之言差矣!非是我等寻是作非,乃是令兄自取惹事;此是天数如此,终不可逃;既逢绝地,怎免灾殃?令兄师命不遵,要往西岐,是自取死。”琼霄大怒曰:“既杀吾亲兄,还敢言天道,吾与你杀兄之雠,如何以巧言遮饰?不要走!吃吾一剑!”把鸿鹄鸟催开双翅,将宝剑飞来直取;子牙手中剑急架相还,只见黄天化纵玉麒麟,使两柄银,冲杀过来;杨戬走马摇,飞来截杀;这厢是碧霄怒发如雷道:“气杀吾也!”把花翎鸟一拍飞腾,霎霄把青鸾飞开,也来助战,彩云仙子把葫芦中戳目珠抓在手中,要打黄天化下麒麟。不知性命如何?且看下回分解。
第五十回 三姑计摆天河阵
黄河恶阵按三才,此劫神仙尽受灾;九九曲中藏造化,三三弯内隐风雷。漫言阆苑修真客,谁道灵台结圣胎;遇此总教重换骨,方知左道不堪媒。
话说彩云仙子把戳目珠望天化劈面打来;此珠专伤人目,黄天化不及堤防,被打伤二目,翻下玉麒麟,有金吒速救回去。子牙把打神鞭祭起,正中云霄,吊下青鸾,有碧霄急来救时,杨戬又放起哮天犬,把碧霄肩膀上一口,连皮带服,扯了一块下来。且言菡芝仙见势不好,把风袋打开,好风,怎见得?有诗为证:“能吹天地暗,善刮宇宙昏;裂山崩山倒,人逢命不存。”
菡芝仙放出黑风,子牙急睁眼看时,又被彩云仙子把戳目珠打伤眼目,几乎落骑。琼霄发剑冲杀,幸得杨戬前後救护,方保无虞。子牙走回芦篷,闭目不睁,燃灯下篷看时,乃知戳目珠伤了,忙取丹来医治,一时而愈。子牙与黄天化眼目好了,黄天化切齿咬牙,终是怀恨,欲报此珠之仇。且言云霄被打神鞭打伤了,碧霄被哮天犬咬了,三位娘娘曰:“吾到不肯伤你,你今反伤害我?罢了!子莫言玉虚门下门人,你就是我师伯,也顾不得了。”正是:不施奥无穷术,那显神传授功。
话说云霄服了丹药,谓闻太师曰:“把你营中大汉子,选六百名来,与吾有用处。”太师令出,立时即去选了六百大汉前来听用。云霄三位娘娘,同二位道姑往後营用白土画成图式;何处起,何处止,内藏先天密,生死机关;外按九宫八卦,出入门户,连环进退,井井有条。人虽不过六百,其中玄妙不啻百万之众,纵是神仙,入此亦魂消魄散。其阵众人演习了半月有馀,方得走熟。那一日,云霄进营来见闻太师曰:“今日吾阵已成,请道兄看吾会玉虚门下弟子。”太师问曰:“不识此阵有何玄妙?”云霄曰:“此阵内按三才,包藏天地之妙,中有惑仙丹闭仙诀,能失仙之神,消仙之魄,陷仙之形,损仙之气,丧神仙之原本,捐神仙之肢体。神仙入此成凡人,凡人入此即绝。九曲曲中无直,曲尽造化之奇,抉尽神仙之,任他三教圣人,遭此亦离逃脱。”太师闻说大喜,传令左右:“起兵出营。”闻太师上了黑麒麟,四将分於左右,五位道姑齐至篷前大呼曰:“左右探事的,传与姜子牙,看他亲自出来答话。”探事的报上篷来:“汤营有众女将讨战。”子牙传令命众门人排班出来,云霄曰:“姜子牙!若论三教门下,俱会五行之术,倒海移山,你我俱会;今我有一阵请你看,你若破得此阵,我等尽遍西岐,不敢与你拒敌。你若破不得此阵,吾定为吾兄报仇!”
杨戬曰:“道兄!我等同师叔看阵,你不可乘机暗放奇宝暗器伤我等。”云霄曰:“你是何人!”杨戬答曰:“我是玉泉山金霞洞玉鼎真人门下杨戬是也。”碧霄曰:“我闻得你有八九玄功,变化莫测,我只看你今日也用变化,来破此阵,我断不像你们暗用哮天犬而伤人也。快去看了阵来,再赌胜负。”杨戬等各忍怒气,保着子牙来看阵图;及至到了一阵门,上悬有小小一牌,上书:“九曲黄河阵”,士卒不多,只有五六百名,五色,怎见得?有诗为证:“阵排天地,势摆黄河;阴风飒飒气长人,黑雾迷漫遮日月。悠悠荡荡,杳杳冥冥;惨气冲霄,阴霾彻地。
消魂灭魄,任你千载修持成画饼;损神丧气,虽逃万劫艰辛俱失脚。正所谓神仙难到;削去顶上三花;那怕你佛祖亲来,也消了胸中五气。逢此阵劫数难逃,遇他时真人怎躲。”
话说姜子牙看罢此阵,回见云霄。云霄曰:“子牙!
你识此阵麽?”子牙曰:“道友!你明明书写在上,何必又言识与不识也?”碧霄大喝杨戬曰:“你今日再放哮天犬来?”杨戬倚了胸襟,仗了道术,催马摇来取,琼霄在鸿鹄鸟上执剑来迎,未及数合,琼霄娘娘祭起混元金斗,杨戬不知此斗利害,只见一道金光,把杨戬吸在里面,往黄河阵里一,不怕你:七十二变俱无用,怎脱黄河阵里灾。
话说金吒见拿了杨戬,大喝曰:“将何左道拿我道兄?”仗剑来取;琼霄持宝剑来迎,金吒祭起遁龙桩,琼霄笑道:“此小物也。”把金斗在手,用中指一指,遁龙桩落在斗中。
随起金斗,把金吒拿去入黄河阵中,正是此斗:装尽乾坤并四海,任他宝物尽收藏。
话说木吒见拿了兄长去,大呼曰:“那妖妇将何妖术敢拿吾兄?”这道童狼行虎跳,仗剑直前,望琼霄一剑劈来;琼霄急忙架迎,未及三合,木吒把肩膀一摇,吴钩剑起在空中,琼霄一见笑曰:“莫道吴钩不是宝,吴钩是宝也难伤吾。”琼霄用手招来,宝剑落在手中。
琼霄再祭此斗,木吒躲不及,一道金光装将去了,也在黄河阵中。云霄大怒,把青鸾一纵,二翅飞来,直取子牙。子牙见拿了三位门人去,心中惊恐,急架云霄剑时,未及数合,云霄把混元金斗祭起,来拿子牙;子牙忙将杏黄招展,现金光,把金斗敌住在空中,只是乱翻,不得落将下来。子牙败回芦篷来见燃灯。燃灯曰:“此宝乃是混元金斗,这一番方是众位道友,逢此一场劫数。你们神仙之体,有些不祥;入此斗内,根深者不妨,根浅者只怕有些失利。”且说云霄娘娘回进中军,闻太师见一日擒了三人入阵,太师问云霄曰:“此阵内拿去的玉虚门人,怎生发落?”云霄曰:“等我曾了燃灯之面,自有道理。”
闻太师营中设席款待。张天君红沙阵困着三人,又见云霄这等异阵成功;闻太师爽怀乐意。正是:屡胜西岐重重喜,只怕苍天不顺情。且说闻太师歌饮而散。
次日,五位道姑齐至篷前,坐名请燃灯答话。燃灯同众道人排班而出,云霄见燃灯坐鹿而出。怎见得?有诗为证:“双抓髻,乾坤二色;皂道袍,白鹤能云。仙风并道骨,霞彩现当身;顶上灵光十丈远,包罗万象胸襟。
九返金丹全不讲,修成仙体彻灵明;灵鹫山上客,元觉道燃灯。”
且说燃灯见云霄打稽首曰:“道友请了!”云霄曰:“燃灯道人!今日你我会战,决定是非。吾摆此阵,请你来看;只阵因你教下门人,将吾道欺凌太甚,吾故此有此念头,如今月缺难图,你门下有甚高明之士,谁来会吾此阵?”燃灯笑曰:“道友此言差矣!签押封神榜,你亲在宫中,岂不知循环之理?从来造化复始周流,赵公明定就如此,本无仙体之缘,该有如此之劫。”琼霄曰:“姐姐既设此阵,又何必与他讲甚麽道德?待吾拿他,看他有何术相抵?”琼霄娘娘在鸿鹄鸟上,仗剑飞来;这壁厢恼了众门下,内有一人作歌:“高卧白云山下,明月清风无价:壶中玄奥,静里乾坤大;夕阳看绮霞,树头数晚鸦。花阴柳下,笑笑逢人话;剩水残山,行行到处家。凭咱茅屋任生涯,从他金堦玉露滑。”
赤精子歌罢,大呼曰:“少出大言,琼霄道友!你今日到此,也免不得封神榜上有名。”轻移道步,执剑而来;琼霄听说,脸上变了两朵桃花,仗剑直取。步鸟飞腾,未及数合,云霄把混元金斗望上祭起,一道金光,如电射目,将赤精子拿住,望黄河阵内一,跌在里面,如醉如痴,即时把顶上泥丸宫闭塞了。可怜千年功行,座中辛苦,只因一千五百年逢此大劫,乃遇此斗装入阵中,总是神仙也没用了。广成子见琼霄如此逞凶,大叫:“云霄休小看吾辈!有辱阐教之仙,自恃碧游宫左道。”云霄见广成子来,忙催青鸾上前问曰:“广成子!便说你是玉虚宫,第一位击金钟首仙,若逢吾宝,也离脱厄。”广成子笑曰:“吾已犯戒,怎说脱厄?定就前因,怎违天命,今临杀戒,虽悔无及?”仗剑来取;云霄执剑相迎,碧霄又祭金斗,只见金斗显扬,目观不明,也将广成子拿入黄河阵内,如赤精子一样相同,不必烦叙。此混元金斗,正应玉虚门下徒众,该削去顶上三花,天数如此,自然随时而至,总把玉虚门人,俱拿入黄河阵闭了天门,失了道果,只等子牙封过神,再修正果,返本还元,此是天数。话说云霄将混元金斗,拿文殊广法天尊,拿普贤真人,拿慈航道人,拿清虚道德真君,拿道行天尊,拿玉顶真人,拿灵宝太法师,拿惧留孙,拿黄龙真人,把十二弟子俱拿入阵中,止剩的燃灯与子牙。
且说云霄娘娘自恃金斗之功,无穷妙法,大呼曰:“月缺今已难圆,作恶到底。燃灯道人,今番你也难逃!”
又祭混元金斗来擒燃灯,燃灯见事不好,借土遁化清风而去。三位娘娘见燃灯走了,暂归老营。闻太师见黄河阵内,拿了玉虚许多门人,十分悦,设席贺功。
云霄娘娘虽是饮酒而散,默坐自思,事已做成,怎把玉虚门下许多门人困於阵中,此事不好处使,吾今日进退两离。且说燃灯逃回篷上,只见子牙上篷相见坐下。子牙曰:“不料众道友俱被因於黄河阵中,吉凶不知如何?”燃灯曰:“虽是不妨,可惜了一场宝夫虚用了。如今我贫道,只得往玉虚宫走一遭。子牙你在此好生看守,料众道友不得损身。”燃灯彼时离了西岐,驾土遁而行,刹时来至昆仑山麒麟崖落了遁光,行至宫前,又见白鹤童子看守九龙沉香辇。燃灯向前问童子曰:“掌教师尊往那里去!”白鹤童子口称:“师叔!老爷驾往西岐,你速回去,焚香静室,迎接銮驾。”
燃灯听得,火速忙回至篷前,见子牙独坐,燃灯曰:“子牙公快焚香结彩,老爷驾临。”子牙忙洁净其身,秉香道旁迎迓銮舆。只见霭霭香烟,氤氲遍地。怎见得?有歌为证:“混沌从来道德奇,全凭玄理立玄机;太极两仪并四象,天开於子任为之。地丑人寅吾掌教,黄庭两卷度群迷;玉京金阙传徒众,火种金莲是我为。六根清净除烦恼,玄中妙法少人知;二指降龙能伏虎,目运祥光天地移。顶上庆云三万丈,遍身霞绕彩云飞;闲骑逍遥四不象,默坐沈檀九龙车。飞来异兽为扶手,喜托三宝玉如意;白鹤青鸾前引道,後随丹凤舞仙衣。
羽扇分开云雾隐,左右仙童玉笛吹;黄巾力士听敕命,香烟滚滚众仙随。阐道法扬真教主,元始天尊离玉池。”
话说燃灯、子牙,听见半空中仙乐,一派嘹之音,燃灯秉香枳道伏地曰:“弟子不知大骂来临,有失远迎,望乞恕罪。”元始天尊落了沉香辇,南极仙翁执羽扇随後而行。燃灯与子牙请天尊上芦篷,倒身下拜。
天尊曰:“尔等平身!”子牙复俯伏启曰:“三仙岛摆黄河阵,众弟子俱有陷身之厄,求老爷大发慈悲,普行救拔。”元始曰:“天数已定,自莫能解,何必你言。”元始默然静坐,燃灯、子牙侍於左右。至子时分,天尊顶上现庆云有一亩地大,上放五色毫光,金灯万盏,默默落下,如檐前滴水不断。且说云霄在阵内,猛见庆云现出,云霄谓二妹子曰:“师伯至矣。
妹子,我当初不肯下山,你二人坚执不从,我一时动了无明,偶设此阵,把玉虚门人俱陷在里面,使吾不好放他,又不好坏他。今番师伯又来,怎好相见,真为掣肘。”琼霄曰:
“姐姐此言差矣!他又不是吾师尊,他为上不过看师之面,我不是他教下门人,任凭我为,如何怕他?”碧霄曰:“我们见他尊他,他无声色,以礼相待。如他有自尊之面,我们那认他甚麽师伯?既为敌国,如何逊礼?今此阵既已摆了,说不得了,如何怕得许多。”话说元始天尊,次日清晨命南极他翁,将沉香辇收拾:“吾既来了,须进黄河阵走一遭。”燃灯引道,子牙随後下篷,行至阵前,白鹤童子大呼曰:“三仙岛云霄快来接驾。”只见云霄等三人出阵,道旁欠身,只称:“师伯!弟子甚是无礼,望乞恕罪。”元始曰:“三位设此阵,乃我门下该当如此。只是一件,你师尚不敢妄为,尔等何苦不守清规,逆天行事,自取违教之律。尔等且进阵去,我自进来。”三位娘娘先自进来,士了八卦台,看元始进来如何。且说天尊坐着飞来椅,迳进阵来;沉香辇下四脚离地二尺馀鬲,祥云托定,瑞彩飞腾,天尊进得阵来,慧眼垂光,见十二弟子横睡直躺,闭目不睁,天尊叹曰:“只因三尸不斩,六气未吞,空用功夫千载。”天尊道心慈悲,看罢方欲出阵。八卦台上彩云仙子,见天尊回身,抓一把戳目珠打来。怎见得?
有诗为证:“奇珠出手焰光生,云烂飞腾太没情;只说暗伤元始祖。谁知此宝一时倾?”
话说元始天尊看罢黄河阵,方欲出阵,彩云仙子将戳目珠从後面打来;那珠未到天尊眼前,已化为灰尘飞去,云霄面上失色。且说元始出阵上篷坐下,燃灯曰:“老师进阵内,众位道友如何?”元始曰:“三光削去,闭了天门,已成俗体,即是凡夫。”燃灯又曰:“方老师入阵,为何不破此阵,将众道友救拔出来,大发慈悲?”元始笑曰:“此教虽是贫道掌,尚有师兄,必当请问过道兄,方可行。”言未毕,听空中鹿鸣之声,元始曰:“八景官道兄来矣。”忙下篷迎迓。怎见得?有诗为证:“鸿蒙剖破玄黄景,又在人间治五行;度得轩辕升白画,函关施法道常明。”
话说老子乘牛从空而降,元始远迓大笑曰:“为周家八百年事业,有劳道兄驾临。”老子曰:“不得不来。”
燃灯焚香引导上篷,玄都大法师随後,燃灯参拜,子牙叩首毕,二位天尊坐下。老子曰:“三仙童子设一黄河阵,吾教下门人俱厄於此,你可曾去看?”元始曰:“贫道先进去看过,正应垂象,故候道兄。”老子曰:“你就破了罢,又何必等我?”二位天尊默坐不语。且说三位娘娘在阵,又见老子顶上现一座玲珑塔於空中,毫光五色,隐现於上;云霄谓二妹曰:“玄都大老爷也来也,怎生是好?”碧霄娘娘道:“姐姐各教各授,那管他?今日他再来,吾不是昨日那样待他,那里怕他?”云霄摇首:“此事不好。”琼霄曰:“待他进此阵,就放金蛟剪,再祭混元金斗,何必惧他?”且说次日老子谓元始曰;“今日破了黄河阵,早离红尘,不可久居。”元始曰;“道兄之言是也。”
命南极仙翁收拾沉香辇,老子上了板角青牛,燃灯引道,遍地氤氲,异香馥郁,散满红霞,随至黄河阵前。
玄都大法师大呼曰:“三仙姑快来接驾。”里面一声钟响,三位娘娘出阵立而不拜。老子曰:“你等不守清规,敢行忤慢,尔师见吾且躬身稽首,你焉敢无状?”碧霄曰:“吾拜截教主,不知有玄都;上不尊,下不敬,礼之当耳。”玄都大法师大喝曰:“这畜生好胆大,出言触犯天颜,快进阵。”三位娘娘转身入阵,老子把青牛领进阵来,元始沉香辇也进了阵,白鹤童子在後,齐进黄河阵来。不知三位娘娘性命如何?
且看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