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一回 子牙劫营破闻仲
昔日行兵夸首相,今逢时数念应差;风雷阵设如奔浪,龙虎营排似落花。纵有黄河成个事,其如苍赤不堪嗟;劝君莫待临龙地,同向灵台玩物华。
话说二位天尊进阵,老子见众门人似醉而未醒,沉沉酣睡,呼吸有鼻息之声;又见八卦台上,有四五个五体不全之人,老子叹曰:“可惜千载功行,一旦俱成画饼。”且说琼霄见老子进阵来观望,使放起金蛟剪去,那剪在空中,挺折如剪,头交头,尾交尾,落将下来。
老子在牛背上,看见金蛟剪落下来,把袖口望上一迎,那剪如芥子落於大海之中,毫无动静。碧霄又把混元金斗祭起,老子把风火蒲口往空中一丢,唤黄巾力士,“将此物带上玉虚宫去。”三位娘娘大呼曰:“罢了,收吾之宝,岂肯干休!”三位齐下三来,仗剑飞来直取。难道天尊动手?老子将乾坤图抖开,命黄巾力士:“将云霄裹去了,压在麒麟崖下。”
力士领旨,将图裹去不题。且言琼霄仗剑而来,元始命白鹤童子把三宝玉如意祭在空中,正中琼霄顶上打开天灵,一道灵魂往封神台去了。碧霄大呼曰:“道德千年,一旦被你等所伤,诚为枉修功行。”用一口飞剑,来取元始天尊,被白鹤童子一如意,把飞剑打落尘埃,元始袖中取一盒,揭开盖丢起空中:把碧霄连人带马装在盒内,不一会化为血水,一道灵魂往封神台去了。有诗为证:“修道千年岛成内,日夜炼无明;无端摆下黄河阵,气下清风损七情。”
话说三位娘娘已绝,菡芝仙同彩云仙子,还在八卦台上看二位天尊。
元始既破黄河阵,众弟子都睡在地上,老子用中指一指,地下雷鸣一声,众弟子猛然惊酸;连杨戬、金、木二吒齐齐跃起,拜伏於地。老子乘牛转出,同至篷上,众门人拜毕,元始天尊曰:“今诸弟子削了顶上三花,消了胸中五气,遭逢劫数,自是鸡逃。况今姜尚有四九之惊,尔等要往来相佐,再赐尔等纵地金光法,可日行数千里。又闻你等镇洞之宝,俱装在混元金斗内,命取来还你等,如今留南极仙翁破红沙阵,我同道兄暂回玉虚宫。白鹤童子陪你师父同回,须臾返驾。”
众门人排班送天尊回驾。且说彩云仙子怒气不息,菡芝仙见破了黄河阵,退入老营来见闻太师。太师已知阵破,玉虚门人都救回去了,心下十分不安,忙具表遣官往朝歌求救,又发火牌调三山关总兵官邓九公,往麾下听用。且说燃灯在篷上,与众道者默坐,南极仙翁打点破红沙阵。子牙到九十九日上来见燃灯,口称:“老师!明日正该破阵。”
次日众仙步行排班,南极仙翁同白鹤童子至阵前大呼曰:“吾师来会红沙阵主。”张天君从阵里出来,甚是凶恶,跨鹿提剑,杀奔前来;抬头见南极仙翁,张绍曰:“道兄!你是为善行乐之士,亦非破阵之流,此阵只怕你:『可惜修就神仙体,若遇红沙顷刻休。』”
话说,南极仙翁曰:“张绍!你不必多言,此阵今日该是我破,料你也不能久立於阳世。”张天君大怒,纵鹿冲来,把剑往仙翁顶上就劈,傍有白鹤童子,将三宝玉如意劈面交还,来往未及数合,张天君掩一剑,望阵中就走。白鹤童子随後跟来,南极仙翁随後入阵。
张绍下鹿上台,把红沙抓了数片,望仙翁打来;南极仙翁将五火七翎扇,把红沙一,红沙一去,影迹无踪。张天君掇起一斗红沙,望下一拨,仙翁把扇子连数,其沙去无影响,南极仙翁曰:张绍!今日离逃此厄。”张绍欲待逃遁,早被白鹤童子祭起玉如意,正中张绍後心,打翻跌下台来;白鹤童子手起一剑,即时血染衣襟。正是:未曾破阵先数定,怎脱封神台下呼?
且说南极仙翁破了红沙阵,白鹤童子见三穴内有人,南极仙翁发一雷,惊动哪吒、雷震子俱将身一跃,睁开眼看见南极仙翁,如是昆仑山师尊来救护。哪吒急来扶武王,武王已是死了;坐下逍遥马百日都坏了,燃灯在外面见破了红沙阵,子牙催骑入阵来看武王,时已死了,子牙哭声不止。燃灯曰:“不妨,前日入阵时,有三道符印,让其前後心体;武王该有百日之灾,吾自有处治。”命雷震子背武王尸骸,放在篷下。用水沐浴,燃灯将一粒丹药,用水研化,灌入武王口内,有两个时辰,武王睁眼观看,方知回生,见子牙众门人立於左右,曰:“孤今日又见相父也。”子牙差左右听用官,送武王回营。且说燃灯与众道者曰:
“列位道友!贫道今破十绝阵,与子牙代劳已完,众位各归洞府。”只留广成子:“你去桃花岭阻闻仲不许他进佳梦关。”又留赤精子:“你去燕山阻闻仲不许他进五关。”二位速去。又留慈航道人在此,以下请回。众道人出篷回去,忽云中子至,燃灯请上篷打稽首曰:
“列位道兄请了!”众道者曰:“云中子乃福德之仙也,今不犯黄河阵,真乃大福之士。”
云中子曰:“奉敕炼通天神火柱,绝龙岭等候闻太师。”燃灯曰:“你速去,不可迟。”云中子去了。燃灯把印剑交与子牙,燃灯曰:“我贫道也往绝龙岭,助云中子一臂之力,吾今去也。”止留慈航同子牙在篷上。子牙传令:“把麾下众将调来。”
南宫等齐至篷前,见姜子牙行礼毕,立於两傍。子牙传明日开队,与闻太师共决雌雌,众将得令不题。且说闻太师见十绝阵俱破,只等朝歌救兵,又望三山关邓九公来助,与彩云仙子、菡芝仙共议,二仙曰:“不料三仙遭厄,二位师伯俱下山,故有今日之挫,把吾截教不如灰草。”闻太师长吁一声,忽听得周营喊响,喊声大震,来报曰:“姜子牙请太师答话。”闻太师大怒曰:“吾不速拿姜尚报雠,誓不俱生。”遂遣邓、辛、张、陶分於左右,二女仙齐出辕门;太师跨黑麒麟,如烟火而来,子牙曰:“闻太师你征战三年有馀,雌雄未见,你如今再摆十绝阵否?”传令把吊着的赵江斩了,武吉把赵江斫在军前。闻太师大叫一声,提鞭冲杀过来,有黄天化催开玉麒麟,用两柄银挡住闻太师。菡芝仙在辕门,怒从心上起,恶向胆边生,纵步举剑来助闻太师。这壁厢杨戬纵马摇,前来敌住了菡芝仙。彩云仙子见杨戬敌住了菡芝仙,仗剑冲杀过来。哪吒大喝一声:“休冲吾阵脚!”
登风火轮战住了彩云仙子。邓、辛、张、陶四将齐出,这壁厢武成王黄飞虎、南宫、武吉、辛甲四将来迎。两家这场大战:两阵咚咚擂战鼓,五色摇飞霞舞;长弓硬弩护辕门,铁壁铜墙齐队伍。闻太师九霄冠上火焰生,黄天化金锁甲上霞光吐;女仙是大海波中戏水龙,杨戬是万仞山前争食虎。搜搜刀举,好似金睛兽吐征云;晃晃长,一似巨角龙蛟龙争戏水。
鞭来架,银花响亮迸寒光;剑去剑迎,焰玉风飘瑞雪。刀劈甲,甲中刀,如同山前猛虎斗狻猊;刺盔,盔中,一似深潭蛟龙降水兽。使斧的,天边皓月皎光辉;使锏的,万道长虹飞紫电。使的,紫气照长空;使刀的,庆云笼顶上。有诗为证:“大战一场力不加,亡人死者乱如麻;只为君王安社稷,不辨贤愚血染沙。”
且说子牙大战闻太师,菡芝仙把风袋抖开,一阵黑风卷起,不知慈航道人有定风珠,随取珠将风定住,风不能出。子牙忙祭起打神鞭,正中菡芝仙顶护,打得脑浆迸出,死于非命,一道灵魂往封神台去了。
彩云仙子听得阵後有响声,回头看时,早被哪吒一,刺中肩甲,倒翻在地;复加一,结果了性命,也往封神台去了。武成王大战张节,黄飞虎法如神,大吼一声,把张节一刺于马下;灵魂也往封神台去了。闻太师力战黄天化,又见折了三人,无心恋战,掩一鞭暂回老营。止有邓忠、辛环、陶荣三将,见今日又损了张节,四将中少了一人,心中十分不悦,且言子牙全胜回兵,慈航作辞回山。子牙进城升银安殿,传令众将用过午饭,上殿听点。众将领令,子牙进内堂写柬帖,直至午末未初,银安殿上打聚将鼓,众将上殿参谒听令,子牙令黄天化领柬帖令箭,又命哪吒领柬帖令箭,雷震子也领柬帖令箭:“你们三路行,只须如此如此。”子牙令:“黄飞虎领兵五子冲左哨,南宫等领兵五千冲右哨。”又令:“金吒、木吒、龙须虎冲辕门,四贤八俊随後队接应,辛甲、辛免、太颠、闳夭、祁公、尹公,领三千人马大呼曰:『归顺西岐有德之君,坐享安康。扶助成汤无道之主,灭伦绝纪。早归周地,不致身亡。』先散开成汤人马,以孤其势,大功只在今晚可成。”又令:“杨戬领三千人马,先烧彼军粮草,来彼军不战自乱,倘如烧了粮草截战後,再往绝龙岭助雷震子成功。”
杨戬领命去讫。正是:挖下战坑擒虎豹,满天张网等蛟龙。
不表子牙前来劫营,且言闻太师损兵折将,在帐中独坐无言,猛然当中神目。看见西岐一股杀气,直冲中军,太师笑曰:“姜尚今日得胜,乘机劫吾大寨。”急令:“邓忠、陶荣在左哨,辛环在右哨,吉立、余庆领长箭手,守後营粮草,我在中军,看谁进辕门。”太师准备夜战。当时天晚,日落西山,将近一更时分,子牙把众将调出,四面攻营,人马暗暗到了成汤大辕门。左右有灯笼为号。一声信炮,三军呐喊,鼓声大振,杀声齐起。怎见得这场夜战?
征云笼四野,杀气锁长空;天昏地暗交兵,雾惨云愁杀。初时战斗,灯笼火把相迎;次後交攻,剑戟刀乱刺。离宫不明,左右军卒乱奔;坎地无光,前後将兵不正。昏昏沉沉月朦胧,不辨谁家宇宙;渺渺漫漫灯惨淡,难分那个乾坤。征云紧护,拚命士卒往来相持;战鼓忙敲,舍死将军纷纷对敌。东西混战,剑戟交加;南北相持,旌旗掩映。狼烟火炮似雷声,霹雳惊天;虎节旗如闪电,翻腾上下。摇旗小校,夤夜里战战兢兢;擂鼓儿郎,如履冰俱难措手。周卒勇猛,纣卒奔逃;只见滔滔流血深坑满,叠叠横数里平。有诗为证:“劫营功业妙无穷,三路冲营建大功;只为死王洪福广,名垂青史羡姜公。”
话说子牙督前军冲开七层圈子,一声呐喊,杀进大辕门;闻太师忙上了黑麒麟,提鞭冲来,大呼曰:“姜尚!今番与你是个雌雄!”提鞭来取;子牙仗剑交还,金吒在左,木吒在右,龙须虎发手放出石头打将来,如飞蝗骤雨,成汤军卒如何招架得住,多是着伤。闻太师酣战在军中,黄飞虎杀进左营,有邓忠、陶荣大喝曰:“黄飞虎慢来!”
黄家父子兵,把二将困在左营,邓忠抖精神,使开板斧,陶荣显本事,双锏忙抡,二将大战在左营。南宫力冲有营,只见辛环大叫:“南宫休走?”把肉翅飞来;西岐数将战住辛环。
灯球火把照耀如同白日,黄昏杀,黑夜交兵,惨惨阴风,咚咚战鼓。
闻太师正征战之间,子牙祭起打神鞭,闻太师当中神目看见,疾忙躲时,早中左肩臂。
龙须虎发石乱打,三军驻札不住,大队一乱,周兵呐喊,四面围裹上来。闻太师如何抵当得住,黄飞虎有四子,黄天祥等少年勇猛,势不可当,使如龙摆尾,转换似蟒翻身,陶荣躲不及,早被一刺於马下。邓忠挡不住,只得败走。辛环见周兵势大,不敢恋战,如锋锐已挫,料不能取胜,又见後营火起。杨戬烧了粮草,军兵一乱,势不可解;只见火焰冲天,金蛇乱舞,周军锣鸣鼓响,只杀得鬼哭神愁。闻太师大兵已败,又听得周兵四处大叫曰:“西岐圣主,天命维新;纣王无道,陷害万民,你等何不投西岐,受享安康?何苦用力而为独夫,自取灭亡?”成汤军士在西岐日久,又见八百诸侯归周者甚众,兵乱不由主将,呐一声喊,走了一半。闻太师有力地无处使,有法也无处用,只见归降者漫散而去,不降者且战且走。且说周兵赶杀成汤败卒,怎见得?
赶上将连剥衣甲,逞着势顺手夺;锏敲鼻凹,打胸膛;锏敲鼻凹的,顿时眉眼张开;打当胸前,洞见心肝肺腑。连肩拽背着刀伤,肚腹分崩遭斧刹;打利害,刺的凶猛。着箭的穿袍透铠,过弹子鼻凹流红;逢叉俱丧魄,遇鞭碎天灵,愁云惨惨黯天关,急急逃兵寻活路。
闻太师兵败,且战且走,辛环飞在空中,保让太师。邓忠催住後队,一夜败有七十馀里,至岐山脚下,子牙呜金收队。正是:三军踊跃声悦,姜伯成戎奏凯还。
话说闻太师败至岐山,收住败残人马,点视止十万有馀。太师又见折了陶荣,心中闷闷不语。邓忠曰:“太师如今兵回那里。”闻太师问:“此处往那里去?”辛环曰:“此处佳梦关去。”太师曰:“就往佳梦关去。”催动人马前进,可怜兵败将亡,其成甚挫,着实没兴。一路上人人叹息,个个吁嗟。人马正行间,只见桃花岭上一面黄,下有一道人,乃是广成子。闻太师向前问曰:“广成子你在此有甚麽事?”
广成子答曰:“特为你在此等候多时。你今违天逆命,助恶灭仁,致损生灵,害陷忠良,是你自取灭亡,我今在此,也不与你为雠,只不许你过桃花岭,任凭你往别处去便罢。”闻太师大怒曰:“吾今不幸兵败将亡,敢欺吾太甚!”催开黑麒麟,提鞭就打;广成子撒步向前,用宝剑急架相还。未及三五合,广成子取番天印祭於空中,太师一见,知印利害,拨听麒麟望西便去。邓忠跟着太师退回,辛环曰:“太师方怎的怕他,便自退回?”太师曰:“广成子番天印,吾等招架不住;若中此印,倘或无生,如何是好?且自避他。只如今不得过此岭,却往那里去?”邓忠曰:“不若进五关往燕山去。”太师只得调转人马,至燕山大路而来。太师晓行夜住,不一日人马行至燕山,猛然抬头见太华山上竖一面黄,赤精子立於下。
太师催麒麟而前,赤精子曰:“来者乃闻太师,你不必过往燕山去,此处非汝行之地。
吾奉燃灯命在此阻你,不许你进五关;原是那里来,还是那里去。”太师只气得三尸魂暴燥,七窍内生烟,大呼曰:“赤精子!吾乃截教门人,总是一道,何得欺吾太甚!我虽兵败,拚得一死,定与你战一场,岂肯擅自干休?”将麒麟一夹,四蹄登开,使开金鞭,神光灿烂,赤精子抖动麻鞋,挥开宝剑,鞭剑相交。未及五七合,赤精子取阴阳镜出来。不知闻太师性命如何?且看下回分解。
第五十二回 绝龙岭闻仲归天
几回奏捷建奇功,争奈妖狐蔽圣听;入国已无封谏表,到山应有泪江枫。岂知魂梦烽烟绝,且听哀猿夜月空;纵有丹心成往事,年年杜宇泣东风。
话说闻太师见赤精子拿出阴阳镜,把麒麟一磕,跳出圈子外,往燕山下退去。赤精子也不来赶,太师气得黄面气喘,默默无言。辛环曰:“太师两条路既不容行,不若还往黄花山,进青龙关去罢。”太师沈吟良久曰:“吾非不能遁回朝歌,见天子再整大兵,以图恢复,只人马累赘,告可舍此自行?”
只得把人马调回,往青龙关大路而行。未及半日,见前边一枝人马,驻札咽喉之处。闻太师传令安营,不意前有伏兵,皆不曾安定,只听得一声炮响,两杆红展动,哪吒脚踏风火轮,捻火尖,大呼曰:“闻太师休想回去!此处乃是你归天之地。”太师大怒,急得三只眼睛射出金光骂曰:“姜尚欺吾太甚,此处埋伏着不堪小辈,欺藐天朝大臣?”提鞭纵麒麟飞来直取;哪吒火尖急架相还,鞭迸举,一场大战。只见:阴霾迷四野,冷气逼三阳;这壁厢旌耀彩,反令日月无光。
那壁厢戈戟腾辉,致使儿郎丧胆;金鞭叱叱闪成风,神出没施妙用。闻太师忠心,三太子赤胆:只杀得空中无鸟过,山内虎狼奔。飞沙走石乾坤黑,播土扬尘宇宙昏。
话说闻太师与邓忠、辛环、吉立、余庆,把哪吒裹在垓心,哪吒岂惧他,使开一条,怎见得好利害?有赞为证:是州铁,成一段钢;落在能工手,造成丈八长。刺虎穿胸连树倒,降魔锋利似秋霜;大将逢之翻下马,冲营屣降士俱亡。展放光芒天地暗,吞吐寒雾日无光。
哪吒抖搜神威,酣战五将,大叫一声,把吉立刺於马下。忙把风火轮登出阵来,取乾坤圈祭在空中,正中邓忠肩甲,翻下鞍鞒,被哪吒复一,结果了性命;一道灵光,俱往封神台去了。闻太师见又折了邓忠、吉立二将,十分懊悔,不觉失措,无心恋战,夺路而走。哪吒大杀一阵,截断後面,叫曰:“人马愿降者免死。”众兵齐告曰:
“愿归明主。”哪吒得获全胜,回西岐报功不表。且说闻太师兵败前行,至晚检点残兵,不足一万馀人;太师升帐坐下,愧赧无地;自思曰:“吾自征伐,未尝挫锐;今日西征,致有片甲不存之辱。”辛环在侧曰:“太师且请宽慰,胜负乃兵家之常,何必挂心?俟回朝再整大队人马,以复此仇未迟。
太师还当自己保重。”次日起人马,望黄花山进发,行至巳牌时候,猛见前面红招展,号炮喧天,见一将金甲红袍,坐玉麒麟上,使两柄金刺斜而来,大呼曰:“奉姜丞相令,等候多时!今兵败将亡,眼见独力难支,天命已定,此处不降,更待何时?”闻太师见黄天化拦住去路,大怒骂曰:“好反叛逆贼,敢出此言欺吾。”催开黑麒麟,单骑力战;黄天化双相架,战在山前。但见:两阵鸣锣击鼓,三军呐喊摇;红招展振天雷,画戟轻翻豹尾。这一个舍命冲锋扶社稷,那一个拚生惯战定华夷;不是你生我死不相离,只杀得日月无光天地迷。
话说二人交锋,约有二三十合,有辛环气冲斗牛,余庆怒发冲冠,二将来助太师。黄天化见二将来助战,把玉麒麟跳出阵外就走;余庆不知好歹,随後赶来;黄天化挂下变,取火龙镖回首一镖,打下落马而死,一魂进封神台去了。辛环见余庆落马,大叫一声:“吾来了!”肉翅飞来,钻往顶上打来,辛环是上三路,黄天化是短兵器,招架上三路,不好抵当,把玉麒麟跳出圈子便走。这玉麒麟乃是道德真君坐骑,足有风云,速如飞电,辛环不见机赶来;被黄天化将钻心钉发出,正中肉翅,辛环在半空中吊将下来。闻太师见辛环失利,忙催动残兵,往东南败走。黄天化连胜二阵,也不追赶,领兵回西岐报功去了。且说闻太师见後无追兵,领人马徐徐而行;又见折了余庆,辛环带伤,太师十分不乐。
一路上思前想後,人马行至晚间,有一座高山在,但见山景凄凉,太师坐下,不觉兜底上心,自己吟诗嗟叹:“回首青山两泪垂,三军惨惨更堪悲;当时只道旋师返,今日方知败卒疲。可恨天时难预料,堪嗟人事竟何之;眼前颠倒浑如梦,为个丹心总不移。”
话说闻太师作罢诗,神思不宁,三军造饭,辛环整理,次日回兵。将至二更,只听得山岭上响声大振,炮发如雷,闻太师出帐观看,见山上是姜子牙同武王在马上饮酒;左右诸将用手指曰:“山下闻太师败兵在此。”太师听说,性如烈火,上了黑麒麟,提鞭杀上山来。
只见一声雷响,一人也不见了,闻太师乃是神目,左右观看,又不见影迹,太师咬牙深恨,立骑寻思。忽然山下一声炮响,人马势如云集,围困山下,只教:“休走了闻太师!”太师大怒,催骑杀下山来,及至山下,一军一卒俱无。太师喘息不定,方欲算卜,又见山顶上大炮响,子牙与武王拍手大笑而言曰:“闻太师今日之败,把数十年英雄尽丧於此,有何面目再返朝歌?”闻太师厉声大骂:“姬发匹夫,焉敢如此?”纵骑复杀上山来,将至半山凹里,猛然飞起雷震子,好凶恶,怎见得?有诗为证:“两翅飞腾起怪风,发红脸靛势如熊;终南授神仙术,辅佐姬周立大功。”
闻太师只顾山上,未防山凹里,飞起雷震子一棍,照闻太师打来。太师措手不及,叫声不好,将身一闪,让个空;不料那金棍中黑麒麟後跨上,打得此兽竟为两段,太师跌下地来,随驾土遁去了。辛环大呼曰:“雷震子不要走!吾来了!”
肉翅飞起,来战雷震子。不防杨戬祭起哮天犬,一口把辛环的腿咬住了;雷震子一棍,正打着辛环顶门,死於非命,也往封神台去了。雷震子获功,回西岐去了。且说闻太师失了坐骑,自思:不好归国,想吾二十万人马西征,大战三年有馀,不料失机,止存败残人马数千,致有片甲无存之诮,连吾坐骑俱死,门人副将俱绝;又见辛环已死,只影单形,太师落下土遁,默坐沈吟半晌,仰天叹曰:“天绝成汤,当今失政,致天心不顺,民怨日生,臣空有赤胆忠心,无能回其万一,此岂臣下征伐不用心之罪也。”太师坐到天明,便起身招集败残士卒,迤逦而行,又无粮草,士卒疲乏甚,俱有色,猛然见一村舍,有簇人家,太师沈吟,不可行,乃命士卒向前去,借一顿饭充。众人向前观看,果然好个所在。怎见得?有赞为证:竹篱密密,茅屋重重;参天野树迎门,水曲溪桥映户;道旁杨柳绿依依,园内花开香馥馥。夕照西沈,处处山林喧鸟雀;晚烟出堦,条条道径转牛羊。正是:那食饱鸡豚眠屋角,醉酣邻叟唱歌来。
话说军士来至庄前,问:“里边有人麽?”忽然走出一位老叟,见是些败残军卒,忙问:“众位至小庄有何公干?”士卒曰:“吾等非是别人,乃是跟成汤闻太师老爷因奉敕伐周,与姜尚交兵失机而回,借你一饭充,後必有补。”那老人听罢,忙道:“快请太师老爷来。”众军士回去禀太师曰:“前後有一老人专请老爷。”太师只得续步行至庄前,老人忙倒身下拜,口称:“太师!小民有失迎迓,望乞恕罪。”太师以礼相答,老人忙躬身迎请太师里面坐。太师进里面坐下,老人急收拾饭,摆将出来,闻太师用了一餐,方收拾饭与众士卒吃了,歇宿一宵。次日,太师辞老叟问曰:“你们姓甚麽?昨日搅投你家,久後好来谢你。”老人曰:“小民姓李名吉。”闻太师吩咐左右记了,离了此间,同些士卒望青龙关大路而来。不觉迷踪失迹,太师命军士站住,观看东南西北,忽听杯中伐木之声,见一樵夫,太师忙令士卒向前问那樵子;左右传士卒去问樵子,士卒向前问曰:“樵子借问你一声。”
樵子弃斧於地,上前躬身,口称:“列位有何事呼唤?”士卒曰:“我等是奉敕征西的,如今要往青龙关去,借问你那条路近些?”樵子用手一指:“往西南上不过十五里,过白鹤墩,乃是青龙关大路。”士卒谢了樵子,来报与闻太师,太师命众人往西行,迤逦望前而走。不知这樵子,乃是杨戬变化的,指引闻太师往绝龙岭来。且说闻太师行有二十里,看看至绝龙岭,好险峻!但见:巍巍峻岭,峰峦;溪深涧陡石梁桥,天生险恶峭崖悬。
虎头石长就雄威,奇松怪柏若龙蟠,碧落丹枫如翠盖。云迷雾阵,山巅直透九重霄;瀑布奔流,潺一泻千百里。真个是鸦雀难飞,漫道是行人避迹;烟岚障目,采药仙童怕险。
荆榛塞野,打柴樵子难行;胡羊野马似穿梭,狡兔山牛如布阵。正是:草迷四野有精灵,奇险惊人多恶兽。
话说闻太师行至绝龙岭,方欲进岭,见山势险峻,心下甚是疑惑;猛抬头见一道人,穿水合道服,认得是终南山玉柱洞云中子。闻太师慌忙上前问日:
“道兄在此何干?”云中子曰:“贫道奉燃灯命,在此等兄多时。
此处是绝龙岭,你逢绝地,何不归降?”闻太师大笑曰:“云中子!你把我闻仲当作稚子婴儿,怎言吾逢绝地,以此欺吾?
你莫非五行之术,在道通知;你今如此戏我,看你有何法治我?”云中子曰:“你敢到这个所在来!”太师就行,云中子用手发雷,平地下长出八根通天神火柱,高有三丈馀长,圆有丈馀,按八卦方位,乾坎艮震巽离坤兑。闻太师站在当中大呼曰:“你有何术用此柱困我?”云中子发手雷鸣,将此柱震开,每一根柱内,现出四十九条火龙,烈飞腾。闻太师大笑曰:“离地之精,人人会遁,火中之术,个个皆能,此术焉能欺吾?”掏定避火诀,太师站於里面,怎见得好火?
有赞为证:此火非同凡体,三家会合成功;英雄独占离地,浑同九转旋风。成通中火,内藏数条毒龙;口内喷烟吐,爪牙动处通红。苦海煮乾到底,逢山烧得石空;遇木即成灰烬,逢金化作长虹。燧人初出定位,木里生来无踪;石中雷火稀奇宝,三昧金光透九重。在天为日通明帝,在地生烟活编氓;在人五藏为心主,火内玄功大不同。饶君就是神仙体,遇我离逃眼下倾。
话说闻太师掏定避火诀,站於中间,在火内大呼曰:“云中子!你的道术也只如此,吾不久居,吾去也。”往上一升,驾遁光就走。不知云中子预将燃灯道人紫金铁杵磨成针鈢盂磕住,浑如一盖盖定,闻太师那里得知,往上一冲,把九霄烈冠撞落尘埃,青丝发俱披下,太师大叫一声,跌将下来。云中子在外面发雷,四处有霹雳之声,火势凶猛,可怜成汤首相,为国捐躯,一道灵魂往封神台来,有清福神,用百灵来引太师。太师忠心不灭,一点真灵,借风迳至朝歌,来见纣王,申诉此情。此时纣王正坐鹿台与妲己饮酒,不觉一阵昏沈,伏几而卧,忽见太师立於傍边谏曰:“老臣奉敕西征,屡战失利,枉劳无功,今已绝於西土。愿陛下勤修仁政,求贤辅国,毋肆荒淫,浊乱朝政,毋以祖宗社稷为不足重,人言不足信,天命不足畏,力反前愆,庶可挽回。
老臣欲再诉深情,恐难进封神台耳,臣去也。”迳往封神台来,柏鉴引进其魂,安於台内。且说纣王猛然惊醒曰:“怪哉!异哉!”妲己曰:“陛下有何惊异?”纣王把梦中事说了一遍,妲己曰:“梦由心作,贱妾常闻陛下忧虑闻太师西征,故此有这个惊兆,料闻太师岂是失机之士。”纣王曰:“御妻之言是矣。”随时就放下心怀。且说子牙收兵,众门人都来报功。云中子收了神火柱,与燃灯二人回山去不表。
再讲申公豹知闻太师绝龙岭身亡,深恨子牙;往五岳三山寻找仙客,伐西岐为闻太师报仇。一日游至夹龙山飞云洞,跨虎飞来,忽见山崖上一小童跳耍,申公豹下虎来看此童儿,却是一个矮子,身不过四尺,面如土色。申公豹曰:“那童儿你是那家的?”土行孙见一道人叫他,上前施礼曰:“老师那里来?”申公豹曰:“我往海岛来?”土行孙曰:“老师是截教是阐教?”公豹曰:“阐教。”土行孙曰:“是吾师叔。”
申公豹曰:“你师是谁,你叫甚名字?”土行孙答曰:“我师父是惧留孙,弟子叫做土行孙。”申公豹又曰:“你学艺多少年了?”土行孙答曰:“学艺百载。”申公豹摇头曰:
“我看你不能了道成仙,只好修个人间富贵。”土行孙问曰:“怎样是人间富贵?”申公豹曰:“据我看你,只好披蟒腰玉,受享君王富贵。”土行孙曰;“怎能得够?”申公豹曰:
“你肯下山,我修书荐你,咫尺成功。”土行孙曰:“老师指我往那里去?”申公豹曰:
“荐你往三山关邓九公处去,大事可成。”土行孙谢曰:“若得寸进,感恩非浅。”申公豹曰:“你胸中有甚本事。”土行孙曰:“弟子善能地行千里。”
申公豹曰:“你试行我看。”土行孙把身子一扭,即时不见,道人大喜。忽见土行孙往土里钻出来,公豹问曰:“你师父有困仙绳,你要去,带下两根去也成的功。”土行孙曰:
“吾知道了。”土行孙盗了师父惧留孙的困仙绳,玉壶丹药,迳往三山关来。不知胜负如何?且看下回分解。
第五十三回 邓九公奉敕西征
渭水滔滔日夜流,西岐征战几时休;漫言虎豹离穴,又见貔貅树敌楼。修德每愁糜白骨,荒淫反自咏金瓯;岂知天意多颠倒,取次干戈不断头。
话说申公豹,说反了土行孙下山,他又往各处去了。
且说当日绝龙岭逃回军士,进汜水关,报与韩荣说知;闻太师死於绝龙岭,随修表报进朝歌。有微子看报,忙进偏殿,见纣王行礼称:“臣。”王曰:“朕无旨,王伯有何奏章?”微子把闻太师的事启奏一遍,纣王大惊:“孤数日前恍惚之中,明明见闻太师在鹿台奏朕,言:『在绝龙岭失利』,今日果然如此。”纣王着实伤感。王问左右文武曰:“太师新亡,点那个员官,定要把姜尚拿解朝歌,与太师报仇?”众官共议未决,有上大夫出班奏曰:“三山关总兵宫邓九公,前日已大破南伯侯鄂顺,屡建大功;若破西岐,非此人不克成功。”纣王传旨:“速发自旄黄钺,得专征伐;差官即往,星夜不许停留。”使命官王贞,持诏往三山关来。一路上马行如箭,骑去如飞;秋光正好,和堪行。怎见得?
千山水落芦花碎,几树风扬红叶醉;路迷烟雨散人稀,黄菊芳菲山色丽。水寒荷破人憔悴,白苹红蓼满江干;落霞孤长空坠,依稀暗淡野云飞。玄鸟去,宾鸿至,嘹呖呖惊人寐。
话说天使所过府州县司,不止一日。其日到了三山关驿内安歇,次日,到邓九公帅府前;邓九公同诸将等,焚香接旨,开读诏曰:“天子征伐,原为诛逆救民,大将专阃外之寄,正代天行拯溺之权。尔元戎邓九公,累功三山关,严出入之防,边烽无警;退鄂顺之反叛,奏捷甚速,懋绩大焉。今姬发不道,纳亡招叛,大肆猖獗,累勤问罪之师,彼反抗军而树敌;致王师累辱,大损国威,深为不法,朕之恶心。特效尔前去,用心料理,相机进;务擒首恶,解阙献俘,以正国典。朕不惜茅土,以酬有功,尔其钦哉,毋负朕重托至意,故兹尔诏。”
邓九公读毕,待天使等交代。王贞曰:“新总兵张山就到。”不一日,张出已到。邓九公交代。完毕,点将祭旗,次日起兵,忽报:“有一矮子来下书。”邓九公令进帅府,见来人身不过四尺长;至滴水檐前行礼,将书呈上,邓九公拆书观看来书,如申公豹所为,乃是土行孙效劳麾下。邓九公见土行孙人物不好,欲待不留,恐申道友见怪,若要用他,不成规矩,沈吟良久,也罢,把他催粮应付三军,邓九公曰:“土行孙!既申道兄荐你,吾不敢负命;後军粮草缺少,用你为五军督粮使。”命太鸾为正印先行,子邓秀为副印先行,赵升、孙红为救应使,随带女儿邓婵玉,随军征伐。邓元帅调人马,离了三山关,往西进发,一路上旗荡荡,杀气腾腾。怎见得?
三军踊跃,将士熊罴;征云并杀气相浮,剑戟共耀目。人雄如猛虎,马骤似飞龙;弓弯银汉月,箭穿虎狼牙。袍铠鲜明如绣簇,喊声大振若山崩;鞭梢施号令,浑如开放三月桃花;马摆闪鸾铃,恍似摇锭九秋金菊。威风凛凛,人人咬碎口中牙;杀气腾腾,个个睁图眉下眼。真如猛虎出山林,恰似大王离北阙。
话说邓九公人马,在路上行有一个月;一日来到西岐,哨探马报入中军:“启元帅!前面乃西岐东门,请令定夺。”邓九公传令安营。怎见得?
营按八卦,列五方;左右摆攒簇簇军兵,前後排密密层层将佐;拐子马系挨鹿角,连珠炮密护中军。正是:刀自映三冬雪,炮响声高二月雷。
邓九公安了行营,放炮呐喊。且说西岐子牙自从破了闻太师,天下诸侯响应;忽探马报入相府,三山关邓九公人马驻札东门,子牙闻报,谓诸将曰:“邓九公其人如何?”黄飞虎在侧启曰:“邓九公,将才也。”
子牙笑曰:“将才好破,左道难破。”且言邓九公次日传令:“那员战将先往西岐,见头阵走遭?”帐下先行官太鸾应声愿往。调本部人马出营,掩开阵势,立马横刀,大呼:
“搦战!”探事马报入相府:“有将请战。”子牙问左右:“谁见头阵!”有南宫领令,提刀上马,呐喊摇旗,冲出阵来;见对阵一将,面如活蟹,海下黄须坐乌骓马。怎见得?有赞为证:顶上金冠飞双凤,连环宝甲三锁控;腰缠玉带如团花,手执钢刀寒光并。锦囊暗带七星,鞍鞒又把龙泉纵;大将逢时命即倾,旗开拱手诸侯重。三山关内大先行,四海闻名心胆痛。
话说南宫大呼曰:“来者何人?”太鸾答曰:“吾乃三山关总兵邓麾下正印先行太鸾是也。今奉效西征讨贼,尔等不守臣节,招纳叛亡,无故造反,特强肆暴,坏朝廷之大臣,藐天朝之使命,殊为可恨。特命六师,除叛恶,尔等可下马受缚,解往朝歌,尽成汤之大法,免生民之倒悬。如再执迷,悔之无及。”南宫笑曰:“太鸾!你知闻大师、魔家四将、张桂芳等,只落得焚身斩首,片甲不归,料尔等米粒之珠,光明不大,蝇翅飞腾,去而不远,速速早回,免遭屠戮。”
太鸾大怒,催开紫骅骝,手中刀飞来直取,南宫纵骑合扇刀,急架相还,两马相交,一场大战。来往冲突,擂破花腔战鼓,摇碎锦绣旗,来来往往,有三十回合;南宫马上逞英雄,展开刀势,抖搜精神,倍加气力。太鸾怒发,环眼双睁,把合扇刀卖一个破锭,叫声,“着!”一刀劈将下来,南宫因小觑了太鸾,不曾在意,见一刀落将下来,南宫着忙叫声,“不好!”将身急闪过,那刀把护肩甲吞头削去半边:绦绳割断了数寸;把南宫吓得魂飞天外,大败进城。太鸾赶杀周兵,得胜回营;见邓九公曰:“今逢南宫大战,被末将刀劈让肩甲吞头,不能枭首,请令定夺。”邓九公曰:“首功居上,虽不能斩南宫之首,已挫周将之锐。”且说南宫至城,进相府回见子牙且言失利,几乎丧师辱命,子牙曰:“胜败军家之常,为将务要见机,进则可以成功,退则可以保守无虞,此乃为将之急务也。”次日,邓九公传令调五方队伍,大壮军威;炮声如雷,三军踊跃,喊杀振天,来至城下,请姜子牙答话。探子马报入相府,子牙吩咐辛甲:“先调大队人马出城,吾亲自邓九公。”西岐连珠炮响,两扇门开,一簇人马拥出。邓九公定睛观看;只见两大红飘飘而出,引一队人马,分为前队,有穿红周将,压住阵脚,怎见得人马雄伟?有诗为证:“分离位列前锋,朱雀迎头百事凶;铁横排冲阵将,果然人马似蛟龙。”
三声号炮,又有两青飞扬而出;引一队人马,立於左队。有穿青周将,压住阵脚。怎见得人马鹰扬?
有诗为证:“青龙展震宫旋,短剑长矛次第先;更有衢锋窝里炮,追风并用火攻前。”
三声炮响,只见两白飘扬而出,引一队人马,立於右队。有穿白周将压住阵脚。怎见得人马勇猛?有诗为证:“分兑位虎为头,戈戟森森列敌楼;硬弩强弓遮战士,中藏遁甲鬼神愁。”
邓九公对诸将曰:“姜尚用兵,真个纪律严明,甚得形势之分,果有将才。”再看时,又见两皂飞舞而出,引一队人马,立於後队。有穿黑周将压住阵脚。
怎见得人马齐整?有诗为证:“坎宫玄武黑,鞭锏瓜衬铁;左右救应为第一,鸣金击鼓任频敲。”
又见中央摆列杏黄在前,引着一大队人马,攒簇五方八卦;众门人一对对排雁翅而出,有二十四员战将,俱是金盔金甲,红袍画戟,左右分十二骑,中间四不象上,端坐子牙;甚是气概轩昂,兵威严肃,怎见得?有诗为证:“中央戊己号中军,宝纛齐开五色云;十二牙门排将士,元戎大帅此中分。”
话说邓九公看子牙兵按五方而出,左右顾盼,进退纾徐,纪律严肃,井井有条,兵威甚整;真堂堂之阵,正正之;不觉点首嗟叹:“果然话不虚传。无怪先来将士,损兵折将,真劲敌也。”乃纵马向前言曰:“姜子牙请了!”子牙欠身答曰:“邓元帅卑职少礼。”
邓九公曰:“姬发不道,大肆猖獗,你乃是昆仑山明士,为何不知人臣之体?特强叛国,大败纲常,招亡结党,法纪安在?及至天子震怒,兴师问罪,尚敢逆天拒敌;尔必有大败之愆,不守国规,自有戮身之苦。
今天兵到日,急早下马受缚,以免满城生灵涂炭,如抗吾言,那时城破被擒、玉石俱焚,悔之晚矣!”子牙笑曰:“邓将军!你这篇言词,真如痴人说梦,今天下归周,人心效顺;前数次兵来,俱全军覆没,片甲无回;今将军将不过十员,兵不足二十万,其如群羊斗虎,以卵击石,未有不败者也。依吾愚见,不若速回兵马,转达天听,言:『我周并未有不臣之心。』各守边境,真是美事;若是执迷不悟,恐蹈闻太师之辙,那时噬脐何及。”邓九公大怒,谓诸将曰:“似此卖面编小人,敢触犯天朝大将,不杀此村夫,怎消此恨。”纵马舞刀飞来直取,子牙左有武成王黄飞虎,催开五色神牛,大呼:“邓九公不得无礼!”邓九公见黄飞虎骂曰:“好反贼,敢来见吾。”二骑交加,刀并举,黄飞虎法如龙,邓九公刀法似虎;二将相交,一场大战。怎见得?有赞为证:二将特强无比赛,各守名利夸能干;一个赤铜刀,举汤人魂;一个银蟒,飞惊鬼神。一个冲营斩将势无论,一个捉虎擒龙谁敢对;生来一对恶凶神,大战西岐争世界。
话说邓九公战住黄飞虎,左哨哪吒见黄飞虎战邓九公不下,忍不得登开风火轮,摇助战;成汤营中邓九公长子邓秀,纵马冲来,这壁厢黄天化催开玉麒麟截战,太鸾舞刀冲来,武吉摇抵住,赵升使方天戟杀来,这里太颠挡住,孙红冲杀过来,有黄天禄接住,两家混战好杀,只杀得天昏地暗,旭日无光。骨碌碌战鼓忙敲,响当当两家兵器。怎见得?有赋为证:二家混战,士卒奔腾;冲开队伍势如龙,砍倒旗雄似虎。兵对兵,将对将,各分头目使深机;迎,箭迎箭,两下交锋乘不意。你往我来,遭着刀锋命即倾;顾後瞻前,错了心神身不保。只杀得征云黯淡,两家将佐眼难明;那里知怪雾弥漫,哨探见郎寻队伍。
正是:英雄恶战不寻常,棋逢散手难分解。
话说两家大战西岐城下,哪吒使开火尖,助黄飞虎协战邓九公,九公原是战将,抖搜神威,展开大刀,精神加倍;哪吒见邓九公勇猛,暗取乾坤圈打来,正中九公左营上,打了个骨断皮开,几乎坠马。周兵哪吒得胜,呐了一声,喊杀过来。太颠不防,赵升把口一张,喷出数尺火来,烧得焦头烂额,险些儿落马。
两家混战一场,各自收兵。且说邓九公败进大营,唤声不止,疼痛难禁,三夜不安。且言子牙进城,同至相府,见太颠带伤,命去调养不表。且言邓九公在营,昼夜不安,有女婵玉见父着伤,心下十分懊恼。次日问过父安:“禀爹爹且自养理,待女孩儿为父亲报雠。”
邓九公曰:“吾儿须要仔细。”小姐随点本部人马,至城下请战。子牙坐在银安殿,正与众将议事,忽报:“成汤有一员女将讨战。”子牙听报,沈吟半晌,旁有武成王言曰:
“丞相千场大战,未尝忧惧,今闻一女将,为何沈吟不快?”子牙曰:“用兵有三忌,道人、陀头,妇女,此三等人,非是左道,定有邪术,恐将士不提防,误被所伤,深为利害。”哪吒应声出曰:“弟子愿往。”子牙吩咐小心,哪吒领命,上了风火轮;出得城来,果见一女将,滚马而至。怎见得?
有赞为证:红罗包凤髻,绣带扣潇湘;一瓣红渠挑宝镫,更现得金莲窄窄;两弯翠黛拂秋波,越觉得玉溜沈沈。娇姿娜,慵拈针指好抡刀;玉手青葱,懒傍妆台骑玉马。
桃脸通红,羞答答通名问姓;玉貌微狠,娇怯怯夺利争名。漫道佳人多猛烈,只因父子出营来。有诗为证:“甲胄无双貌出奇,娇羞娜更多姿;只因误落凡变里,至使先行得结。”
哪吒大呼曰:“女将慢来!”邓婵玉问曰:“来将是谁?”哪吒答曰:“吾乃姜丞相麾下哪吒是也,你乃五体不全妇女,焉敢阵前使勇;况你系深闺弱质,不守家教,抛头露面,不识羞愧,料你纵会兵机,也难逃吾之手;还不回营,另换有名上将出来。”邓婵玉大怒:
“你就是伤吾父亲雠人,今日受吾一刀。”切齿面红,纵马使边刀来取,哪吒火尖急架相还;二将往来,战未数合,邓婵玉想:吾先下手为强,把马一拍,掩一刀就走:“吾不及你。”哪吒点头叹曰:“言不然是个女子,不耐大战。”竟往下追赶来;未及三五箭之地,邓婵玉扭头回顾见哪吒赶来,挂下刀,取五光石掌在手中,回首一下,正中哪吒脸上。正是:发手五光出掌内,纵是神仙也皱眉。
话说邓婵玉回手一石,正打中哪吒面上,只打得传粉脸青紫,鼻眼皆平,败回相府。子牙看见哪吒面上着伤,乃问其故。哪吒曰:“弟子与女将邓婵玉战未数合,那贱人就走,弟子赶去要拿他成功,不防他回首一道光华,却是一个石头,正中脸上,打得如此狼狈。”
子牙曰:“追赶必要小心。”旁有黄天化言曰:“为将之道,身临战场,务要眼观四处,耳听八方,难道你一块石头,也不会招架,被他打伤,今恐土星打断,就破了相,一生俱是不好。”把哪吒气得怒冲牛斗,今日失机着伤,又被黄天化一场取笑。且说邓婵玉进营,见父亲回话,说打伤哪吒一事,邓九公闻言,雌是观喜,其如疼痛离禁。次日婵玉复来搦战。探马报入相府,子牙问:“谁去走一遭。”黄天化曰:“弟子愿往。”子牙曰:“须要仔细。”天化领令,上了玉麒麟,出城列阵。邓婵玉马走如飞,上前问曰:“来将何名?”黄天化曰:“吾乃开国武成王长男黄天化是也。你这贱人,可是昨日将石打伤吾道兄哪吒是你麽?不要走!”举就打,女将双刀劈面来迎;二人刀交架,未及数合,拨马就走,婵玉高声叫曰:“黄天化你敢来赶吾。”天化在坐骑上思想:吾若不赶他,恐哪吒笑话,我只得催开坐骑,往前赶来。邓婵玉闻脑後有声,挂下变刀,回手一石,黄天化急待闪时,已打在脸上,比哪吒分外打得狠,掩面逃回,进相府来回令。子牙见黄天化脸着重伤,仍问其故:“你如何不提防?”天化曰:“那贱人回马就是一石,故此未及防备。”子牙曰:“且养伤痕。”哪吒在後听得黄天化失机,从後走出言曰:“为将要眼观四处,耳听八方,你连一女将、如何也失手与他,被他打断山根,一百年还是悔气。”黄天化怒曰:“你为何还我此言,我出於无心,你为何记其小忿。”哪吒亦怒曰:“你如何昨日辱我?”彼此争论,忽被子牙一声喝:“你两个为国,何必如此。”二人各自负愧,退入後寨不提。且说邓婵玉得胜回营,见父亲言:“打了黄天化,败进城去了。”邓九公虽见连日得胜,但臂膊疼痛,度日如年。次日邓婵玉又来城下请战;探马报入相府,有女将在城下搦战。子牙曰:“谁去走一遭。”
杨戬在旁,对龙须虎曰:“此女用石打人,师兄可往,吾当掠阵。”龙须虎曰:“弟子愿往,榻戬压阵。”
子牙许之。二人出城,邓婵玉一见城里跳出一个东西来,自从不曾见的。怎见得?有诗为证:“发石如飞实可夸,龙生一种产灵芽;运成云水归周主,出奇形助子牙。手似鹰隼足似虎,身如鱼鳞髯如虾;封神榜上无名姓,徒建奇功与帝家。”
话说邓婵玉见城内跳出个古怪东西来,吓得魂不附体,问曰:“来的甚麽东西?”龙须虎大怒曰:“贱人!
吾乃姜丞相门徒龙须虎便是。”婵玉又问:“你来做甚麽?”龙须虎曰:“今奉吾师之命,特来擒你。”
邓婵玉不知龙须虎发手有石,只见龙须虎把手一放,照着邓婵玉打来,有磨盘大小的石头,两只手齐放,便如飞蝗一般,只打得遍地灰土尘起,甚如霹雳之声。
婵玉马上自思:此石来得利害,若不仔细,打了马也是不好,拨回马就走。龙须虎赶来,婵玉回头一看,见龙须虎赶来,婵玉回手一石打来;龙须虎见石子打来,把头往下一躲,将颈子弯转过来,正中颈子窝儿骨,把龙须虎打的扭着头儿跑。婵玉复又一石,龙须虎独足难立,跌了一交;邓婵玉勒转马来,要取龙须虎首级。不知性命如何?且看下回分解。
第五十四回 土行孙立功显耀
征西将士有奇才,缩地能令浊土开;劫寨偷营如掣电,飞书走檄若轰雷。贪趋相府几亡命,恐失佳期被所媒;缡是君明天自爱,英谋奇略尽成灰。
话说杨戬见邓婵玉回马飞来,要杀龙须虎。杨戬大呼曰:“少待伤吾师兄!”马走如飞,摇来刺;婵玉只得架住,两马相交,未及数合,婵玉便走;杨戬随後赶来,婵玉又发一石,正中杨戬的脸上,火星迸出,往下愈赶得紧了。他不知杨戬有无限腾挪变化,婵玉见马势赶得甚急,忙发一石,又中杨戬脸上,只当不知。婵玉正是着忙,杨戬祭起哮天犬,把邓婵玉颈子上一口,连皮带肉,咬去了一块;婵玉负痛难忍,几乎落马,大败进营,叫喊不止。邓九公又见女儿着伤,心下十分不爽,纳闷在帐,切齿深恨哪吒。且说杨戬救丁龙须虎,回见子牙;子牙见龙须虎又着石伤,虽然杨戬哮天犬伤了邓婵玉,子牙心上也自不悦。
当日邓九公父女着伤,日夜煎熬,四将在营商议:“今主帅带伤,不能取胜西岐,奈何?”
正议论时,报:“有督粮官土行孙等令。”内帐传出令来,土行孙上帐,不见主帅,间其原故,太鸾备言其事。土行孙进帐,来见邓九公问安;九公说:“被哪吒打伤肩臂,筋断骨折,不能全愈;今奉旨来征西岐,谁知如此。”土行孙曰:“主将之伤不难,末将有药。”
忙取葫芦里一粒金丹,用水研开,将鸟翎搽上,真如甘露沁心,立时止痛。土行孙又听得帐後有妇女娇怯悲惨之声,土行孙问曰:“里面是何人呻吟?”九公曰:“是吾女婵玉,也被着伤。”土行孙又取出一粒金丹,如前取水研开,扶出小姐,用药敷上,立时止痛。邓九公大喜,至晚,帐内摆酒待土行孙,众将共饮;土行孙请问邓九公与姜子牙见了几阵。九公曰:“屡战不能取胜。”
土行孙笑曰:“当时主将肯用吾时,如今平服西岐多时了。”九公暗想:此人必定有些本事,他无有道术,申公豹决不荐他,也罢,不若把他改作正印先行。彼时酒散,次早升帐,九公谓太鸾曰:“将军今把先行印,让土行孙挂了,使他早能成功,回师奏凯,共享皇家天禄,无使迁延日月何如?”太鸾曰:“主帅将令,末将怎敢有违;况土行孙早能建功,岂不是美事,情愿让位。”忙将正印交代土行孙,当时挂印施威,领本部人马,杀奔西岐城下,厉声大呼曰:“只叫哪吒出来答话。”子牙正与诸将商议,忽报商营有将搦战,坐名要哪吒答话,子牙命哪吒出城,哪吒登风火轮,来至阵前,只管瞧不见将官,只管望营里看;土行孙其身止高四尺有馀,哪吒不曾下看,土行孙叫曰:“来者何人?”哪吒方往下一看,原来是个矮子,身不过四尺,手拖一根铁棍,哪吒问曰:“你是甚麽人,敢来大张声威?”
土行孙曰:“吾乃邓元帅麾下先行官土行孙是也。”哪吒曰:“你来作何事?”土行孙曰:
“奉令特来擒你。”哪吒大笑不止,把往下一戳;土行孙把棍往上迎来,哪吒登风火轮,使开,展不开手;土行孙矮;只是前後跳,把哪吒杀出一身汗来。土行孙战了一回,跳出圈子大叫曰:“哪吒你长我矮,你不好发手,我不好用功,你下轮来,见个赢输。”哪吒想一想,这矮匹夫自来取死。哪吒从其言,忙下轮来,把来挑,土行孙身子矮小,钻将过去,把哪吒腿上打了一棍。哪吒急待转身,土行孙又往後面,又把哪吒胯子上又打两棍;哪吒急了,要用乾坤圈打他,不防土行孙祭起困仙绳,一声响,把哪吒平空拿去了,望辕门下一掷,把哪吒缚定,怎能得脱此厄。正是:飞云洞里仙绳妙,不怕莲花变化身。
话说土行孙得胜回营,见邓九公回报生擒哪吒;邓九公令来,只见军卒把哪吒抬来,放在丹墀下。邓九公问曰:“如何这等拿法?”土行孙曰:“各有授。”邓九公想一想:意欲斩首,但思奉诏征西,今获大将,解往朝歌,使天子裁决,更尊天子之威,亦显出征元戎之勇。传令把哪吒拘於後营,令军政司上土行孙首功,营中治酒庆功。且说报马进相府,报说哪吒被擒一事,子牙惊问报马:“如何擒去?”掠阵官启曰:
“只见一道金光,就平空的拿去了。”
子牙沈吟:“又是甚麽异人来了。”心下郁郁不乐,次日报土行孙请战,子牙曰:“何人会土行孙?”阶下黄大化应声而出愿往。子牙许之。天化上了玉麒麟,出城看土行孙,大喝曰:“你这缩头畜生,焉敢伤吾道兄。”手中照顶门打来;土行孙持铁棍左右来迎,打棍寒风凛凛,棍迎杀气腾腾,战未及数合,土行孙盗了惧留孙师父困仙绳,在这里乱拿人;不知好歹,又祭起困仙绳,将黄天化拿了,如哪吒一样,也拘在後营。哪吒一见黄天化也如此拿将进来,就把黄天化激得三尸神暴跳,大呼曰:“吾等不幸,又遭如此陷身。”哪吒曰:
“师兄不必着急,命该绝地,急也无用;命若该生,且自宁耐。”话说子牙又闻得拿了黄天化,子牙大惊,心下不乐。相府两边乱腾腾的议论不表。且言土行孙得了两功,邓元帅治酒庆贺;夜饮至二更,土行孙酒後狂谈,自恃道术,夸张曰:“元帅若早用末将,子牙已擒,武王早缚,成功多时矣!”邓九公见土行孙连胜两阵,擒拿二将,故此深信其言。酒至三更,众将各回寝帐,独土行孙还吃酒。九公失言曰:“土将军!你若早破西岐,吾将弱女赘你为婿。”土行孙听得此言,满心欢喜,一夜踌躇不睡。且言次日,邓九公令土行孙早早立功,旋师奏凯,朝贺天子,共享千锺。土行孙领命,排开阵势,坐名要姜子牙答话。报马报进相府来,子牙随即出城,众将在两边;见土行孙跳跃而来,大呼曰:“姜子牙!你乃昆仑之高士。吾特来擒你,可早早下马受缚,无得使吾费手。”众将官那里把他放在眼里,齐声大笑,子牙曰:“观你形貌,不入衣冠之内,你有何能,敢来擒吾。”土行孙不由分说,将铁棍劈面打来,子牙用剑架隔,只是捞不着他。如此往来,未及三五合,土行孙祭起困仙绳,子牙怎逃此厄,困下骑来,土行孙士卒来拿;这边将官甚多,齐奋勇冲出,一声喊,把子牙抢进城去了。惟有杨戬在後面,看见金光一道,其光正而不邪,叹曰:“又有些古怪。”且说众将抢了子牙进相府,来解此绳,解不开,用刀割此绳,且陷在肉里,愈弄愈紧,子牙曰:“不可用刀割。”早惊动武王,亲自进相府来看,问相父安,看见子牙这等光景,武王垂泪言曰:“孤不知得有何罪?天子屡年征伐,竟无宁宇,民受倒悬,军遭杀戮,将逢陷穽,如之奈何,相父今又如此受苦,使孤日夜惶悚不安。”杨戬在旁,仔细看这绳子,却似困仙绳,自己沈吟,必是此宝。正虑之间,忽报有一道童要见丞相,子牙道:“请进来。”
原来是白鹤童子,至殿前见子牙,口称:“师叔!奉老师法牒,送符印,将此绳解去。”童子在符印绳头上,用手一指,那绳即时落将下来;子牙忙顿首向昆仑拜谢老师慈悯,白鹤童子回宫去不表。且说杨戬对子牙曰:“此是困仙绳。”子牙曰:“岂有此理,难道惧留孙反来害我,决无此说。”正疑惑之间,次日土行孙又来请战,杨戬应声而出:“弟子愿往。”子牙吩咐小心。杨戬领令,上马提,出得城来,土行孙曰:“你是何人?”杨戬道:“你将何术困吾师叔,不要走。”
摇来取,土行孙发棍来迎,棍交加。杨戬先自留心,看他端的,未及五七合,土行孙祭困仙绳来拿杨戬;只见光华灿烂,杨戬已被拿了。土行孙命士卒抬着杨戬,到辕门,一声响,抬塌了,吊在地下;及至看时,乃是一块石头。众人大惊,土行孙亲自观看,心甚惊疑。正沈吟不语,只见杨戬大呼曰:“好匹夫!焉敢以此术惑吾。”摇来取,土行孙只得回身迎战。两家杀得长短不一;杨戬急把哮天犬奈在空中,土行孙看见,将身子一扭,即时不见,杨戬看了,便骇然大惊曰:“成汤营里,若有此人,西岐必不能取胜。”凝思半晌,面有忧色,同进相府来见。
子牙看见杨戬这等面色,问其故,杨戬曰:“西岐又添一患,土行孙善有地行之术,奈这道不可不防,这是一件,没有遮拦的,若是他暗进城来,怎能准备。”子牙曰:“有这等事。”杨戬曰:“他前日拿师叔,据弟子看定是困仙绳,今日弟子被他困着,我留心着意仔细定睛,还是困仙绳,分毫不差,待弟子往夹龙山飞云洞去,探问一番何如?”
子牙曰:“此虑甚远,且防他目前进城。”杨戬亦不敢再说。且说土行孙回营来见,邓九公问曰:“今日胜了何人。”土行孙把擒杨戬之事,说了一遍。九公曰:“但愿早破西岐,旋师奏凯,不负将军得此大功也。”土行孙暗想:不然,今夜进城杀了武王,诛了姜尚,眼下成功,早成姻眷,多少是好。土行孙上帐言曰:“元帅不必忧心,末将今夜进西岐,杀了武王、姜尚,取二人首级回来,进朝报功,西岐无首,自然瓦解。”九公曰:“怎得入城?”土行孙曰:“昔日,吾师传我有地行之术,可行千里,如进城,有何难事。”邓九公大喜,治酒与土将军贺功。晚间进西岐,行刺武王、子牙不表。且言子牙在府,虑土行孙之事;忽然一阵怪风刮来,甚是利害,怎见得?有赞为证:淅淅萧萧,飘飘荡荡;淅淅萧萧飞落叶,飘飘荡荡卷浮云。松柏遭摧折,波涛尽搅浑;山鸟难栖,海鱼颠倒。东西铺阁,离保门窗脱落:前後屋舍,怎分牖倾欹。真是无踪无迹惊人胆,助怪藏妖出洞门。
子牙在银安殿上,见大风一阵刮来,得响一声,把宝纛一折两段。
子牙大惊,忙取香案焚香炉内,将八卦搜求吉凶。子牙铺下金钱,便知就里、大惊拍案曰:“不好。”命左右忙传请武王驾至相府,众门人慌问其故,子牙曰:“杨戬之言,大是有理,方风过甚凶,算土行孙今晚进城行刺,命府前大门悬三面镜子,大殿上悬五面镜子,今晚众将不要散去,俱在府内严备看守;须弓上弦,刀出鞘,以备不虞。”
少时,诸将披执上殿;只见门官报入,武王驾至。子牙忙率众将,接驾至殿内行礼毕,武王曰:“相父请孤有何见谕?”子牙曰:“老臣今日训练众将六韬,故请大王筵宴。”武王大喜:“难得相父如此勤劳,孤不胜感激。只愿戈兵安息,与相父共享安康也。”子牙忙令左右安排筵宴,侍武王夜宴,只是谈笑军国重务,不敢说土行孙行刺一节。
且说邓九公饮酒至晚,时至初更,土行孙辞邓九公众将,打点进西岐城。邓九公与众将立起,看土行孙把身子一扭,杳然无踪无迹;邓九公抚掌大笑曰:“天子洪福,又有这等高人辅国,何愁祸乱不平。”
且说土行孙进了西岐,到处找寻,来至子牙相府。只见众将弓上弦,刀出鞘,侍立两旁。土行孙在下面立等不得其便,只得伺候。且说杨戬上殿来,对子牙悄悄道了几句,子牙许之,子牙先把武王安在密室;着四将保驾,子牙自坐殿上,运用元神,保护自己不提。且言土行孙在帐下面久等,不能下手,心中焦燥起来,自思:也罢,我且往宫里杀了武王,再来杀姜子牙不迟。土行孙离了相府,来寻皇城,未走数步,忽然一派笙簧之音,猛抬头看时,已是宫内,只见武王同嫔妃奏乐饮宴,土行孙见了大喜。正所谓:踏破铁鞋无觅处,得来全不费功夫。
话说土行孙喜不自胜,轻轻衬在底下等候;只见武王曰:“且止音乐,况今兵临城下,军民离散,收了筵席,同回宫安寝。”两边官人随驾入宫,武王命众宫人各散,自同宫妃解衣安寝;不一时,已有鼻息之声。土行孙把身子钻将上来,此时红灯未灭,举室通明;土行孙提灯在手,上了龙床,揭起帐幔,搭上金钓,武王合眼朦胧,酣然睡熟。土行孙只一刀,把武王割下头来,往床上一掷,只见宫妃尚闭目睡不醒;土行孙看见妃子,脸似挑花,异香扑鼻,不觉动了欲心,乃大喝一声:“你是何人?兀自睡熟。”那女子醒来惊问曰:“汝是何人,夤夜至此?”土行孙曰:“吾非别人,乃成汤营中先行官土行孙是也。武王已被吾所杀,尔欲生乎,欲死乎?”宫妃曰:“我乃女流,害之无益,可怜赦妾一命,其恩非浅,若不弃贱妾貌丑,收为婢妾,得侍将军左右,铭德五内,不敢有忘。”土行孙原是一位神,怎忘爱欲,心中大喜:“也罢,若是你心中情愿,与我暂效鱼水之欢,我便赦你。”女子听说,满面堆上笑来,百般应诺;土行孙不觉情逸。随解衣上床,往被里一钻,神魂飘荡。用手正欲抱搂女子,只见那女人反把土行孙搂住一束,土行孙气儿也唤不过来,叫道:“美人略松着些。”那女子喝一声:“好匹夫!你把吾当谁?”叫左右拿住了土行孙,三军呐喊,锣鼓齐鸣;土行孙再一看时,原来是杨戬。土行孙赤条条的,不能展挣,已被杨戬拿住了。此是杨戬智擒土行孙。杨戬将土行孙夹着走,不放他沿着地,若是沿着地,他就走了,土行孙自己不好看相,只是闭着眼。且说子牙在银安殿,只闻金鼓大作,杀声振地,问左右:“那里杀声?”只见门官报进相府:“启丞相!杨戬智擒上了土行孙。”
子牙大喜,杨戬夹着土行孙至相府听令;子牙传令进来,杨戬把土行孙赤条条的夹到檐前来;子牙一见,便问杨戬曰:“拿将成功,这是如何光景?”杨戬夹着土行孙答曰:“这人善能地行之术,若放了他,沿了地就走了。”子牙传令:“拿出去斩了。”杨戬领令方出府,子牙批行刑箭出,杨戬力转换手来用刀,土行孙往下一挣,杨戬急抢时,土行孙沿土去了。杨戬面面相觑,来回子牙曰:“弟子只因换手斩他,被他挣脱沿土去了。”子牙听说,默然不语。此时丞相府吵嚷一夜不表。且说土行孙得生,回至内营,悄悄的换了衣裳,来至营门听令。
邓九公传令,令来,土行孙至帐前;邓九公问曰:“将军昨夜至西岐,功业如何?”土行孙曰:“子牙防守严紧,分毫不能下手,故此守至天明空回。”邓九公不知所以原故,也自罢了。再说杨戬上殿来见子牙曰:“弟子往仙山洞府,访问土行孙是如何出身,将困仙绳问个下落。”子牙曰:“你此去又恐土行孙行刺,你不可迟误,事机要紧。”
杨戬曰:“弟子知道。”杨戬领了将令,离西岐往夹龙山来。不知後事如何?且看下回分解。
第五十五回 土行孙归服西岐
藏身匿影无良,水到渠成着甚忙;背却天真贪爱欲,有违师训逐沙场。百十伎俩终归正,八九玄功自异常;两国始终成配合,认由月老定鸾凰。
话说杨戬借土遁,往夹龙山来;正驾遁光风声雾色,不觉飘飘荡荡,落将下来,乃是一座好山。但见:山顶嵯峨摩斗柄,树梢彷佛接云霄。青烟堆里。时闻谷口猿啼;乱翠阴中,每听松间鹤唳,啸风山魅,立溪边戏弄樵夫。成器狐狸,坐崖畔惊张猎户。八面崖嵬,四围险峻;古怪乔松盘翠岭,嵯岈老树挂藤萝。绿水清流,阵阵异香忻馥郁;岭峰彩色,飘飘隐现白云飞。时见大虫来往,每闻山鸟声鸣。鹿糜成群,穿荆棘往来跳跃;玄猿出入,盘溪涧摘菓攀桃。伫立草坡一望,并无人走;行来深凹,俱是采药仙童;不是凡尘行乐地,赛过篷莱第一峰。
话说杨戬落下土遁来,有一座山,真实罕有,往前一望,两边俱是古木乔松,路径深幽,杳然难觅,行过数十步,只见一座桥梁。杨戬过了桥,又见碧瓦雕檐,金钉朱户,上悬一匾:“青鸾斗阙。”杨戬观玩不尽,甚是清幽,不觉立在松阴之下,看玩景致。只见朱红门开,鸾鸣鹤唳之声,又见数对仙童,各执羽扇。当中有一位道姑,身穿大红白鹤降绡衣,徐徐而来;左右分八位女童,香风,彩瑞翩翩。怎见得?有诗为证:“鱼尾金冠霞彩飞,身穿白鹤绛绡衣:蕊宫玉阙曾长生,自幼瑶池养息机。只因劝酒蟠桃会,误犯天条谪翠微;青鸾斗阙权修摄,再上灵霄启故扉。”话说杨戬隐在松林之内,不好出来;只得待他过去,方好起身。只见道姑问左右女童:“是那里闲人,据在林内,走去看来。”有一女童儿往林中来,杨戬迎上前去,口称:“道兄方误入此山,弟子乃玉泉山金霞洞玉鼎真人门下杨戬是也。今奉姜子牙命,往夹龙山去,探机密事;不意驾土遁於此误落,望道兄转达娘娘,我弟子不好上前请罪。”女童出林,见道姑,把杨戬的言语一一回覆了。道姑曰:“既是玉鼎真人门下,请来相见。”
杨戬只得上前施礼,道姑曰:“杨戬你往那里去,今到此处?”杨戬曰:“因土行孙同邓九公伐西岐,他有地行之术,前日险些被他伤了武王与姜子牙;如今访其根由,觅其实迹,设法擒他,不知误落此山,失於回避。”道姑曰:“土行孙乃惧留孙门下,请他师父下山,大事可定;你回西岐多拜上姜子牙,你速回去。”杨戬躬身问曰:“请娘娘尊姓大名,同西岐好言娘娘圣德。”道姑道:“吾非别人,那昊天上帝亲女瑶池金母所生,所因那年蟠桃会,该我奉酒,有失规矩,误犯清戒,将我谪贬凤凰山青鸾斗阙;吾乃龙吉公主是也。”
杨戬躬身辞了公主,驾土遁而行。未及盏茶时候,又落在低泽之旁。杨戬偏生要待此术,为何又落?只见泽中狂风大起:杨尘播土,倒树催林;浊浪如山耸,浑波万叠侵。乾坤昏惨惨,日月暗沉沉。一阵摇松如虎啸,忽然吼树似龙吟;万窍怒号天噎气,飞沙走石乱伤人。
话说杨戬见狂风大作,雾暗天愁,泽中旋起二三丈水头;猛然开处,见一怪物,口似血盆,牙如钢剑,大呼一声:“那里生人气?跳上岸来。”两手捻叉来取。杨戬笑曰:“好孽畜,怎敢如此?”手中,急架相还,未及数合;杨戬发手,用五雷诀一声响,霹雳交加,那精灵抽身就走。杨戬随後赶来,往前跳至山脚下,有斗大一个石穴,那精往里面钻去了。杨戬笑曰:“是别人不进来,遇我凭你有多大一个所在,我也走走。”喝声:“疾!”随跟进石穴中来,只见里边昏暗不明,杨戬借三昧真火,现出光华,照耀如同白昼;原来里面也大,只是一个尽头路。观看左右,并无一物;只见闪闪灼灼,一口三尖两刃刀,又有一包袱扎在上面。杨戬连刀带出来,把包袱打开一看,是一件淡黄袍。怎见得?有赞为证:淡鹅黄,铜钱厚,骨突云霞光透属,戊己按中央;黄邓邓大花袍,浑身上下金光照。
杨戬将袍抖开,穿在身上,不长不短,把刀和扎在一处,收了黄服;方欲起身,只听的後面大呼曰:“拿住盗袍的贼!”杨戬回头,见两个童儿赶来。杨戬立而问曰:“那童子那个盗袍?”童子曰:“是你。”
杨戬大喝一声:“吾盗你的袍?把你这孽障,吾修道多年,岂犯盗贼。”
二童子曰:“你是谁?”杨戬曰:“吾乃玉泉山金霞洞玉鼎真人门下杨戬是也。”二人听罢,倒身下拜:“弟子不知老师到,有失迎迓。”
杨戬曰:“二童子果是何人?”童子曰:“弟子乃五夷山金毛童子是也。”
杨戬曰:“你既拜吾为师,你先往西岐去,见姜丞相就说:『吾往夹龙出去了。』”金毛童子曰:“倘姜丞相不纳如何?”杨戬曰:“你将此,连刀袍都带去,自然无事。”二童辞了师父,借水遁往西岐来。
正是:玄门自有神仙术,脚踏风雷咫尺来。
话说金毛童子至西岐,寻至相府前,对门官曰:“你报丞相说:『有二人求见。』”门官进来:“启丞相!有二道童求见。”子牙命来,二童人见子牙,倒身下拜:“弟子乃杨戬门徒金毛童子是也。家师中途相遇,为得刀袍,故先着弟子来,师父往夹龙山去了;特来谒叩老爷。”
子牙曰:“杨戬又得门人,深为可喜,留在本府听用。”不提。且说杨戬驾土遁,至夹龙山飞云洞,见了惧留孙便下拜,口称:“师叔。”
惧留孙忙答礼曰:“你来做甚麽?”杨戬道:“师伯可曾不见了困仙绳?”惧留孙慌忙站起曰:“你怎麽知道?”杨戬曰:“有个土行孙同邓九公来征伐西岐,用的是困仙绳,将子牙师叔的门人,拿入商营,被弟子看破,特来奉请师伯。”惧留孙听得。怒曰:“好畜生!你敢私自下山;盗吾宝贝,害吾不浅。杨戬你且先回西岐,我随後就来。”
杨戬离了高山回到西岐。至府前入见子牙,子牙问曰:“可是困仙绳?”
杨戬把收金毛子事,误入青鸾斗阙,见惧留孙的事,说了一遍。子牙曰:“可喜你又得了门下。”杨戬曰:“前缘有定,今得刀袍,无非赖师叔之大德,主上之洪福耳。”且言惧留孙吩咐童子:“看守洞门,候我去西岐走一遭。”童子领命不提。道人驾纵地金光法,来至西岐。
左右报与子牙曰:“惧留孙仙师来至。”子牙迎出府来,二人携手至殿行礼坐下。子牙曰:“高徒屡胜吾军,我亦不知,後被杨戬看破,只得请道兄一行,以完道兄昔日助燃灯道兄之雅,末弟不胜幸甚。”
惧留孙曰:“自从来破『十绝阵』回去,并未曾检点此宝,岂知是这畜生,盗在这里作怪,不妨,须得如此如此,顷却擒获。”子牙大喜。
次日子牙独自乘四不象,往成汤营门前後,观看邓九公的大营,若探视之情形;只见巡营探子报入中军:“启元帅!姜丞相在辕门外私探,不知何故。”邓九公曰:“姜子牙善能攻守,晓畅兵机,不可不防。”
傍有土行孙大喜曰:“元帅放心;待吾擒来,今日成功。”土行孙暗暗走出辕门,大呼:“姜子牙你私探吾营,是自来送死,不要走。”
使手中棍照头打来,子牙仗手中剑,急架来迎;未及三合,子牙拨转四不象就走,土行孙随後赶来,祭起困仙绳,又来拿子牙。他不知惧留孙驾着金光法,隐於空中,只管接他的。土行孙意在拿了子牙,早奏功回朝,要与邓婵玉成亲;此正是意欲迷人,真性自昧,只顾拿人,不知省视前後;一路只是祭起困仙绳,不见落下来,也不思忖,只顾赶子牙;不止一里,把绳子都用完了,随手一摸,直至没有了,方惊骇。土行孙见势头不行,站立不赶,子牙勒转四不象,大呼曰:“土行孙敢至此再战三合否?”土行孙大怒,拖棍赶来,转过城垣,只见惧留孙曰:“土行孙那里走。”土行孙抬头见是师父,就往地下一钻;惧留孙用手一指:“不要走。”只见那一块土,比铁还硬,钻不下去。惧留孙赶上,一把抓住顶瓜皮,用困仙绳,四马攒蹄困了,擒着他进西岐城来。众将知道擒了土行孙,齐至府前来看,道人把土行孙放在地下,杨戬曰:“师伯仔细,莫又走了他。”
惧留孙曰:“有吾在此,不妨。”复问土行孙曰:“你这畜生!我自破『十绝阵』回去,此困仙绳,我一向不曾检点,谁知被你盗去;你实说是谁人唆使?”土行孙曰:“老师来破『十绝阵』,弟子闲玩高山,遇逢一道人,跨虎而来,问弟子:『叫甚名字?』弟子说名与他,弟子也随问他;他说:『是阐教门人申公豹。』他看我不能了道成仙,只好受人间富贵,他教我往闻太师行营立功。弟子不肯,他荐我往三山关邓九公麾下建功。师父!弟子一时迷惑,但富贵人人所欲,贫贱人人所恶,弟子动了一个贪痴念头,故此盗了老师困仙绳,两葫芦丹药,走下尘寰;望老师道心无处不慈悲,饶了弟子罢。”子牙在旁曰:“道兄!似这等畜生,坏了吾教,速速斩首报来。”惧留孙曰:“若论无知冒犯,理当斩首,但有一说,此人子牙公久後,自有用他之处,可助西岐一臂之力。”子牙曰:“道兄传他地行之术,谁知他存心毒恶,暗进城垣,行刺武王与我,赖皇天庇佑,风折旗,把吾警觉,算出吉凶,着实防备,方使我君臣无虞;此事还多亏杨戬设法擒获,又被他狡滑走了。这样东西,留他作甚?”子牙道罢,惧留孙大惊,忙下殿来,大喝曰:“畜生你进城行刺武王,行刺你师叔,那时幸而无虞;若是差迟,罪系於我。”土行孙曰:“我实告师尊,弟子随九公征伐西岐。一次仗师父困仙绳,拿了哪吒,二次又擒了黄天化;元帅与弟子贺功,三次将师叔拿了;见我屡屡着有名之将,将女许我,欲赘为婿,被他催逼,弟子不得已,仗地行之术,故有此举;怎敢在师父跟前有一句虚语。”惧留孙低头思想,默算一番,不觉嗟叹,子牙曰:“道兄为何嗟叹?”惧留孙曰:“子牙公方贫道卜算,该畜生与那女子,该有系足之缘,前生分定,事非偶然,若得一人作伐,方可全美;若此女来至,其父不久也是周臣。”
子牙曰:“吾与邓九公,那是敌国之雠,怎能得全此事?”惧留孙曰:“武王洪福,乃有道之君,天数已定,不怕不能完全,只见选一能言之士,前往汤营说合,不怕不成。”子牙低头,沈思良久曰:“须得散宜生去走一遭方得。”
惧留孙曰:“既如此,事不宜迟。”子牙命左右去请上大夫散宜生来商议;命放了土行孙,不一时,上大夫散宜生来至,行礼毕,子牙曰:“今邓九公有女邓婵玉,原系邓九公亲许土行孙为妻,今烦大夫至汤营作伐,乞为委曲周旋,务在必成,如此如此方可。”散宜生领命出城不表。且说邓九公在营悬望土行孙回来,只见一去,毫无影响,令探马打听多时,回报:“闻得土行孙被子牙拿进城去了。”邓九公大惊曰:“此人捉去,西岐如何能克?”
心中十分不乐,只见散宜生来与土行孙议亲。不知吉凶如何?且看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