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十六回 郑伦捉将取汜水关
万刀车凶势莫当,风狂火骤助强梁;旗 着焰皆逢劫,将士遭殃尽带伤。白昼已难遮半壁,黄昏安可护三乡;谁知督运能催命,二子逢之刻下亡。
话说韩荣坐在後厅,吩咐将士乱纷纷的,搬运物件,早惊动长子韩升,次子韩变。二人见父亲如此举动,忙问左右曰:“这是何说?”左右将韩荣前事,说了一遍;二人忙至後堂,来见韩荣曰:“父亲何故,欲搬运家私,弃此关隘,意欲何为?”韩荣曰:“你二人年幼,不知世务,快收拾离此关隘,以避兵燹,不得有误。”韩升听得此言,不觉失声笑曰:
“父亲之言差矣!此言切不可闻於外人,空把父亲一世英名污了。父亲受国家高爵厚禄,衣紫腰金,封妻荫子,无一事不是皇恩。今主上以此关,托重於父亲,父亲不思报国酬恩,捐躯尽节,反效儿女子之计;贪生畏死,遗讥後世,此岂大丈夫举止,有负朝廷倚任大臣之意。古云:『在社稷者死社稷,在封疆者死封疆。”父亲岂可轻议弃去。孩儿兄弟二人,曾蒙家训,幼习弓马,遇异人颇习异术,未曾演熟,连日正是习演。今日方完,意欲进兵,不意父亲有弃关之举,孩儿愿效一死,尽忠於国。”韩荣听罢,点头叹曰:“忠义二字,我岂不知?但主上昏聩,荒淫无道,天命有归。若守此关,又恐累生民涂炭,不若弃职归山,救此一方民耳。况姜子牙门下,又多异士,余化、余元,俱罹不测,又何况其下者乎?此虽是你们兄弟二人,忠肝义胆,我岂不喜?只恐画虎不成,终无补於实用,恐徒死无益耳。”韩升曰:“说那 的话来,食人之禄,当分人之忧。若都是自为之计,则朝廷养士何用?不肖孩儿,愿捐躯报国,万死不辞。父亲请坐,俟我弟兄二人,取一物来与父亲过目。”韩荣听罢,心中也自暗喜:“吾门也出此忠义之後。”韩升到书房中,取出一物,乃是纸做的风车儿,当中有一转盘,一只手执定中间一竿,周围推听,如推转盘,上则四首 , 上有符有印,又有地、水、火、风,四字,名为万刃军。韩荣看罢,问曰:“此是孩儿玩耍之物,有何用处?”韩升曰:“父亲不知其中妙用,父亲如不信,且下教场中,把这纸车儿试验试验,与老爷看。”韩荣见儿子之言,甚是凿凿有理,随命下教场来,韩升弟兄二人上马,各披发仗别,口中念念有词,只见云雾陡生,阴风飒飒,火焰冲天,半空中有百万刀飞来,把韩荣吓得魂不附体。韩升收了此车,韩荣曰:“这是何人传你的?”韩升曰:“那年父亲朝觐之时,俺弟兄闲居无事,在府前玩耍,来了一个头陀,叫做法戒,在我府前化斋。俺弟兄就与了他一斋,他就叫我们拜他为师。我们那时见他体貌异常,就拜他为师,他说道:『异日姜尚必有兵来,我秘授你此法宝,可破周兵,可保此关。”今日正应我师之言,定然一阵成功,姜尚可擒也。”韩荣大喜。随令韩升收了此宝,又问曰:“我儿还可用人马,你此车约有多少?”韩升曰:“此车有三千辆,那怕姜尚雄师六十万耶,管教一阵杀他片甲不存。”韩荣忙点三千精锐之师,与韩升弟兄二人,在教场操演,三千万刃车。正是:
余元相阻方才了,又是三军屠戮灾。
话说韩升用三千人马。俱穿皂衣,披发赤足,左手执车,右手仗刀,任意诛军杀卒。操练有二七日期,军士精熟。那日韩荣父子,统精兵出关搦战。话说子牙只因破了余元,打点设计取关;只听得关内炮响,少时探马报入中军禀曰:“汜水关总兵韩荣,领兵出关,请元帅答话。”子牙忙传令,与众门人将士,统大队出营。子牙会过韩荣一次,那 知道有这场亏累,去堤防他?子牙问曰:“韩将军!你时势不知,天命不顺,何以为将?速速倒戈,免致後悔。”韩荣笑曰:“姜子牙你倚着兵强将勇,不知你等死在咫尺之间,倘敢耀武扬威,数白道黑。”子牙大怒曰:“谁与我把韩荣拿下!”旁有魏贲急摇枪冲杀过来。韩荣背後有两员小将,乃韩升、韩变二人,抢出阵来,截住了魏贲。魏贲大呼曰:“来者二将何人?”
韩升曰:“吾乃韩总兵长子韩升,次子韩变是也。你等特强,欺君罔上,罪恶滔天,今日乃尔等绝命之地笑。”魏贲大怒,纵马摇枪飞来,直取韩升、韩变。两骑赴面交还,未及数合,韩升拨转马,往後就走;魏贲不知是计,往下赶来,韩升回头见魏贲赶来,把头上冠除了,把枪一摆,三千万刃车杀将出来,势如风火,如何抵当?只见万刃车卷来,风火齐至,怎见得好万刃车?赞曰:
云迷世界,雾照乾坤;飒飒阴风沙石滚,腾腾烟焰蟒龙奔。风乘火势,黑气平吞;风乘火势,戈矛万道怯人魂。黑气平吞,目不难观前後士;魏贲中刃,几乎坠下马鞍鞒。武吉着刀,险些斩了三寸气;滑喇喇风声卷起无情石,黑暗暗刀痕剁坏将和兵。人撞人哀声惨戚,马撞马鬼哭神惊;诸将士慌忙乱走,众门人土遁而行。忙坏了先行元帅,搅乱了武王行营。
那 是青天白日,恍如是黑夜黄昏;子牙今日兵遭厄,地覆天翻怎太平?
话说子牙被万刃车一阵,只杀得尸山血海,冲过大阵来,势不可当。韩荣低头一想,计上心来,忙传令鸣金收军,韩升、韩变听得金声,收回万刃车。子牙方得收住人马,计伤士卒七八千有馀,子牙升帐,众将官俱在帐内,彼此俱言:“此一阵利害,风火齐至,势不可当,不知此是何名目?”子牙问众将曰:“一派利刃,漫空塞地而来,风火助威,势不可当,非若军士,可以力敌也。”子牙心下十分不乐,纳闷军中不表。且说韩荣父子进关,韩升曰:“今日正宜破周,擒拿姜尚,父亲为何鸣金收军?”韩荣曰:“今日是青天白日,虽有云寿风火,姜尚门人,俱是道术之士,自有准备,保护自身,如何得一般尽绝,我有一绝妙计,使他不得准备,黑夜 仗此道术,使他片甲不存,岂不更妙?”二人欠身曰:“父亲之计,神鬼莫测。”正是:
安心要劫周营寨,只恐高人中道来。
话说韩荣打点夜劫周营,收拾停当,只等黑夜出关不表。只见子牙在营中纳闷,想利刃风火,果是何物?来得甚恶,势如山倒,莫可遮拦,此毕竟是截教中之恶物。当日已晚,子牙因今日不曾打点,致令众将着伤,心下忧烦,不曾堤防,今夜劫寨,也是合该如此。众将因早间失利,俱去安歇。且说韩荣父子,将至初更,暗暗出关,将那三千万刃车,雄兵杀至辕门。周营虽有鹿角,其如这万刃车,有风火助威,势如骤雨,炮声响亮,冲至辕门,谁敢抵当?真是势如破竹。怎见得?正是:
四下 大炮乱响,万刃车刀剑如梭;三军踊跃纵征鼍,马踏人身迳过,风起处遮天迷地。火来时烟飞焰 ,军呐喊天翻地覆,将用法虎下崖坡。着刀军连声叫苦,伤枪将甲甲难驮;烧着的焦头烂额,绝了命身卧沙窠。姜子牙有法难使,金木二吒也是难摹;李靖难使金塔,雷震子正保皇哥。南宫 抱头而走,武成王不顾兵戈;四贤八俊无用,马死人亡遍地拖。正是:遍地草梢含碧血,满池低陷垒行尸。
且说韩升、韩变弟兄二人,夜劫子牙行营,喊声连天,冲进辕门。子牙在中军,忽听得劫营,急自上骑,左右门人,俱来中军护卫。只见黑云密布,风火交加,刀刃齐下,如山崩地裂之势,灯烛难支。三千火车兵,冲进辕门,如潮奔浪滚,如何抵当?况且黑夜,彼此不能相顾,只杀得血流成渠,尸骸遍野,那分别人自己,武王上了逍遥马,毛公遂、周公旦保驾前行。韩荣在阵後擂鼓,催动三军,只杀得周兵七零八落,君不能顾臣,父不能顾子。只见韩升、韩变趁势赶子牙,幸得子牙执着杏黄旗,遮护了前面。一段军士将领,一拥奔走,韩升、韩变二人,催着万刃车,往前紧赶,把子牙赶得上天无路。直杀到天明,韩升、韩变大叫曰:“今日不捉姜尚,誓不回兵”。前往越赶,吩咐三千兵卒曰:“不入虎穴,焉得虎子?”子牙见韩升赶至无休,看看至金鸡岭下,只见前面两杆大红旗展,子牙见是催粮官郑伦来至,其心少安。且说郑伦坐骑出山来,正迎子牙忙问曰:“元帅为何失利?”子牙曰:
“後有追兵,用的是万刃车,又是风火助威,势不可当。此是左道异术,你仔细且避其锐。”郑伦把坐下金睛兽一磕,往前迎来,只见韩升弟兄,在前紧赶,三千兵随後,少离半射之地。郑伦与韩升、韩变顶头撞着,郑伦大喝曰:“好匹夫!怎敢追我元帅?”韩升曰:
“你来也替不得他!”把枪摇动来刺。郑伦手中杵赴面交还,郑伦知他万刃车利害,只见後面一片风火,兵刃拥来,郑伦知其所以,只一合,忙运功鼻子内两道白光,一声响,对着韩升弟兄,哼了一声。韩升、韩变弟兄二人,坐不住鞍鞒,翻下马来,被乌鸦兵生擒活捉,上了绳索,弟兄二人,方睁开眼时,见已被擒捉,呀的一声叹曰:“天亡我也。”後面三千兵,架车前进,见主将被擒,其法已解,风火兵刃,化为乌有。众兵撒回身,就跑奔回来,正遇韩荣,任意赶杀周兵。见了三千兵奔回,风火兵刃全无,不见二子回来,忙问曰:“二位小将军安在?”众兵曰:“二位将军赶姜子牙,至一山边,只有一将出来,与二位将军交战,未及一合,不知怎麽跌下马来,被他捉去,我等在後,不一时风火兵刃全无,止有此车而已,只得败回,幸遇老将军,望乞定夺。”韩荣听得二子被擒,心中惶惶,不敢恋战,只得收兵进关不表。且说郑伦擒了二将,来见子牙。子牙大喜,押在粮车後同子牙回军。於路遇着武王、毛公遂等,众门人诸将齐集。大抵是夤夜交兵,便是有道术的,也只顾得自己,故此大折一阵。子牙问安,武王曰:“孤几乎吓杀,幸得毛公遂保孤,方得免难。”子牙曰:“皆是尚之罪也。”彼此安慰,治酒压惊,一宿不表。次日,整顿虽师,便至汜水关下扎营,放炮呐喊,声振天地,韩荣听得炮声,才着人探听,来报曰:“启总兵!周兵复至开下安营。”韩荣大惊:“周兵复至,吾子休矣。”亲自上城,差官打听。且说子牙升帐坐下,众将三谒毕,子牙传令,摆五方队伍,吾亲自取关,众将官切齿深恨韩升、韩变,子牙至关下叫曰:“请韩总兵答话。”韩荣在城楼上大叫曰:“姜子牙!你是败军之将,焉敢复来至此?”子牙大笑曰:“吾虽误中你的奸计,此关我毕竟要取你的。你知那得胜将军,今已被吾擒下。”命两边左右:“押过韩升、韩变来。”左右将二人押过来,在马头前,韩荣见二子篷颈跣足,绳博二臂,押在军前。不觉心痛,忙大叫曰:“姜元帅!二子无知,冒犯虎威,罪在不赦,望元帅大开慈隐,怜而赦之,吾愿献汜水关以报大德。”韩升大呼曰:
“父亲不可献关,你乃纣王之股肱,食君之重禄,岂可惜子之命而失臣节也?只宜谨守关隘,俟天子救兵到日,协力同心,共擒姜尚匹夫,那时碎尸万段,为子报仇,未为晚也,我二人万死无恨。”子牙听得大怒,令左右:“斩之。”只见南宫 得令,手起刀落,连斩二将於关下。韩荣见子受刑,心如刀割,大叫一声,往城下自坠而死。可 父子三个,捐躯尽节,千古罕及。後人有诗赞之:
“汜水滔滔日夜流,韩荣志与国同休;父存臣节孤猿泣,子尽忠贞老鹤愁。一死依稀酬社稷,三魂缥缈傲王侯;如今屈指应无愧,笑杀当年儿女俦。”
话说韩荣坠城而死,城中百姓,开关迎接。子牙人马进汜水关,父老焚香,迎接武王进帅府;众将官欢喜,查点府库钱粮停妥,出榜安民。武王命厚葬韩荣父子,子牙传令,治酒款待有功人员;在关上住了三四日。且说乾元山金光洞太乙真人,在碧游床静坐,忽金霞童儿来报:“有白鹤童子至此。”太乙真人出洞,见白鹤童子手执玉札降临,言曰:“请师叔下山,同会『诛仙阵。』”太乙真人望昆仑谢恩毕,白鹤童子回玉虚不表。且说太乙真人,吩咐叫哪吒来,慌忙来至,见师父行礼毕,真人曰:“你如今养的伤痕全愈,你可先下山,我随後就来,共破诛仙阵也。”哪吒领师命,方欲下山,真人曰:“你且站住,当日玉虚宫掌教天尊,也曾赠子牙三杯酒,你今下山,我也赠你三杯如何?”哪吒感谢,真人命金霞童儿,斟酒过来赠哪吒。头杯酒哪吒谢过,一饮而尽,真人袖内取一枚枣儿,递与哪吒过酒。
哪吒连饮三杯,吃了三枚火枣,真人送哪吒出洞府;看哪吒上了风火轮,真人方进洞去。哪吒提火尖枪,方欲借土遁前行,只见左边一声响,长出一只臂膊来,哪吒大惊曰:“怎的了!”还不曾说的完,右边也长出一只臂膊来,哪吒吓得目睁口呆,只听得左右齐声响,长出六只手来,共是八条臂膊;又长出三个头来。哪吒着慌,无可奈何,自思:“且回去问我师父来。”只得登回风火轮,方至洞门,只见太乙真人也至门首,拍掌大笑曰:“奇哉!奇哉!”有诗为证:
“琼浆三盏透三关,火枣频添壮士颜;八臂已成神妙术,三头莫着等闲看。须臾变化超凡圣,倾刻风雷任往还;不是西岐多异士,只因天意恶奸谗。”
话说哪吒回来见太乙真人曰:“弟子长出这些手,丫丫叉叉,怎好用兵?”真人曰:
“子牙营行,有许多奇异之士,有双翼者,有变化者:有地行者,有奇珍者,有异宝者,今着你现三头八臂,不负我金光洞 所传。此法进五关,也见周朝人物稀奇,个个俊杰,这法隐隐现现,但凭你自己心意。”哪吒感谢师尊恩德,太乙真人传哪吒隐现之法。哪吒大喜,一手执乾坤圈,一手执混天绫,两只手擎两根火尖枪,一手执金砖,还空三手;真人又将九龙神火罩,又取阴阳剑,共成八件兵器。哪吒拜辞了师父下山,迳往汜水关来。正是:
余化刀伤归洞府,今朝变化更神通。
且说姜元帅在汜水关,计点军将,收拾界牌开,忽然想起师尊偈来:“界牌关下遇诛仙。”此事不知有何吉凶,且不可妄动。又思若不进兵,恐误了日期,正在殿上忧虑,忽报:“黄龙真人来至。”子牙迎接至中堂,打稽首分宾主坐下,黄龙真人曰:“前边就是诛仙阵,非可草率前进。子牙你可吩咐门人,搭起芦篷席殿,迎接各处真人异士,伺候掌教师尊,方可前进。”子牙听毕,忙令南宫 、武吉盖芦篷去了。且说哪吒现了三头八臂,登风火轮,面如蓝靛,发似朱砂,丫丫叉叉,七八只手,走进关来。军士不知是哪吒现此化身,着忙飞报子牙:“禀元帅!外面有一个三头八臂的将官,要进关来,请令定夺。”子牙令李靖去探来,李靖出府,果见三头八臂的人,甚是凶恶。李靖问曰:“来者何人?”哪吒见是李靖忙叫:“父亲!孩儿是三太子哪吒。”李靖大惊问曰:“你如何得此大术?”哪吒把火枣之事,说了一遍。李靖进殿,回子牙备言前,南宫 来回报曰:“禀元帅,芦篷俱已完备。”黄龙真人曰:“如此只是洞府门人去”以下事,子牙大喜,传进来。哪吒进殿,拜见元帅,众将观之,无有不悦,俱来称贺不表。且说次日,南宫 来回报曰:“禀元帅!芦篷俱已完备。”黄龙真人曰:“如此只是洞府门人去得,以下将官,一概去不得。”子牙传下令来:“诸位将官,保武王紧守关隘,不得擅离。我同黄龙真人与诸门人弟子前去芦篷伺候,掌教师尊,与列位仙长,会诛仙阵,如有妄动者,是按军法。”众将领命去讫。子牙进後殿来见武王曰:“臣先去取关,大王且同众将,住於此处,俟取了界牌关,差官来接圣驾。”武王曰:“相父前途保重。”子牙感谢毕。复至前殿,与黄龙真人同众门弟子,离了汜水关,行有四十里,来至芦篷;只见燃灯结彩,叠锦铺毹,黄龙真人同子牙上了芦篷坐下;少时间只见广成子来至,赤精子随至。次日,惧留孙、文殊广法天尊、普贤真人、慈航道人、玉鼎真人来至;随後有云中子、太乙真人来至,稽首坐下。陆压曰:“如今诛仙阵一会,只有万仙阵再会一次。”清虚道德真君、道行天尊、灵宝大法师,俱陆续来至。子牙一一上下迎接,俱到芦篷坐下,少时又是陆压道人曰:“以後吾等劫运已满,自此归山,再图精进,以正道果。”众道人曰:“师兄之言,正是如此。”众皆默坐,专候掌教师尊。不一时,只听得空中有环佩之声,众仙知道是燃灯道人来了。众道人起身,降阶迎上篷来,行礼坐下,燃灯道人曰:“诛仙阵只在前面,诸友可曾见麽?”道众曰:“前面不见甚麽光景?”燃灯曰:“那一派红气罩住的便是。”众道友俱起身,定睛观看不表。且说多宝道人,已知阐教门人来了,用手发一声掌心雷,把红气展开,现出阵来。芦篷上众仙正看,只见红气闪开,阵图已现,好利害,杀气腾腾,阴云惨惨,怪雾盘旋,冷风习习,或隐或现,或升或降,上下反覆不定。内中有黄龙真人曰:“吾等今犯杀戒,该惹红尘,既遇此阵,也当得一会。”燃灯曰:“自古圣人云:
“只观善地千千次,莫看人间杀伐临。』”
内中十二代弟子倒有八九位要去,燃灯道人阻不住,齐起身下了芦篷,诸门人也随着来看此阵。行至阵前,果然是惊心骇目,怪气冷人;众仙俱不肯就回,只管贪看。不知後事如何?且看下回分解。
第七十七回 老子一爇化三清
一爇三清势更奇,壶中妙法贯须弭;移来一本还生我,运去分身莫浪疑。诛戳散仙根行浅,完全正果道无私;须知顺逆皆天定,截教门人枉自痴。
话说众门人来看诛仙阵,只见正东上挂一口诛仙剑,正南上挂一口戳仙剑,正西上挂一口陷仙剑,正北上挂一口绝仙剑。前後有门有户,杀气森森,阴风飒飒。众人贪看,只听得面作歌曰:
“兵戈剑戈,怎脱诛仙祸?情魔意魔,反起无名火。今日难过,死生在我;玉虚宫招灾惹祸,穿心宝锁,回头才知往事讹。咫尺起风波、这番怎逃躲?自倚才能,早晚遭折挫。”
话说多宝道人在阵内作歌,燃灯曰:“众道友!你们听听作的歌声,岂是善良之辈,我等且各自回芦篷,等掌教师尊来,自有处治。”话犹未了,方欲回身;只见阵内多宝道人,仗剑一跃而出,大呼曰:“广成子不要走,我来也!”广成子大怒曰:“多宝道人!如今又是,你碧游宫,倚你人多,再三欺我;你掌教师尊,吩附过你等,全不遵依,又摆此诛仙阵。我等犯了杀戒, 竟休等俱入劫数之内,故摆此孽阵耳。正所谓:『阎罗注定三更死,怎肯留人到五更?』”广成子仗剑来取多宝道人,多宝道人手中剑赴面交还。怎见得?
仙风阵阵滚尘沙,四剑忙迎影乱斜;一个是玉虚宫内真人辈,一个是截教门中根行差。
一个是养成不老神仙体,一个是多宝西方拜释迦;二教只因逢杀运,诛仙阵上乱如麻。
话说广成子祭起番天印,多宝道人躲不及,一印正中後心,扑的打了一跌,多宝道人逃回阵中去了。燃灯曰:“且各自回去,再作商量。”众仙俱上芦篷坐下;只听得半空中仙乐齐鸣,异常香齐只见如虹;众仙下篷来迎掌教师尊。只见元始天尊坐九龙沉香辇,馥馥香烟,氤氲偏地。正是:
提炉对对烟生雾,羽扇分开白鹤朝。
话说拈灯道人焚香引道,接上芦篷。元始坐下;诸弟子拜毕,元始曰:“今日诛仙阵上,才分别得彼此。”元始正坐,弟子侍立两边。至正子时,元始顶上现出庆云,垂珠璎珞,金花万朵,络绎不断,远近照耀;多宝道人正在阵中打点,看见庆云升起,知是元始降临。自思此阵,必须我师尊来至,方可有为。不然,如何抵得过他?次日,果见碧游宫通天教主来了,半空中仙音响亮,异香袭袭;随侍有大小众仙,来的是截教门中师尊。怎见他的好处?有诗为证:
“鸿钧主化见天开,地丑人寅上法台;炼就金身无量劫,碧游宫内有多才。”
话说多宝道人见半空中仙乐响亮,如是他师尊来至,忙出阵拜迎,进了阵,士了八卦台坐下。众门人侍立台下,有上四代弟子,乃多宝道人、金灵圣母、武当圣母、龟灵圣母,又有金光仙、乌云仙、毗卢仙、灵牙仙、 首仙、金箍仙、长耳定光仙,相从在此。通天教主乃是掌截教之鼻祖,修成五气朝元,三花聚顶:也是万劫不坏之身。至子时,五气冲空,燃灯已知截教师尊来至。次日天明,燃灯启曰:“老师今日可会『诛仙阵』麽?”元始曰:
“此地岂我久居之所?”吩咐弟子排班。赤精子对广成子,太乙真人对灵宝大法师,清虚道德真君对惧留孙,文殊广法天尊对普贤真人,云中子对慈航道人,玉鼎真人对道行天尊,黄龙真人对陆压,燃灯同子牙在後,金、木二吒执提炉,韦护与雷震子并列,李靖在後,哪吒先行;只见“诛仙阵”内金钟响处,一对旗开;只见奎牛上坐的是通天教主,左右立诸代门人。通天教主见元始天尊打稽首曰:“道兄请了!”元始曰:“贤弟为何设此恶阵?这是何说?当时在你碧游宫,共议封神榜,当面弭封,立有二等,根行深者,成其仙道,根行稍次,成其神道,根行浅薄,成其人道,仍堕轮回之劫,此乃天地之生化也。纣王无道,气数当终;周室仁明,应运当兴;难道不知,反来阻住姜向,有背上天垂象。且当日封神榜内,应有三百六十五度,分有八部列宿群星,当有这三山五岳之人在数。贤弟为何出乎反乎,自取失信之愆?况此恶阵立名便是可恶!只『诛仙』二字可是你我道家所为的事?且此剑立有『诛戳陷绝』之名,亦非是你我道家所用之物。这是何说,你作此祸端?”通天教主曰:
“道兄不必问我,只问广成子便知我的本心。”元始问广成子曰:“这事如何说?”广成子把三谒碧游宫的事,说了一遍。通天教主曰:“你曾骂我的教下:『不论是非?不分好歹,纵羽毛禽兽,亦不择而教,一体同观。』想吾师一教传三友,吾与羽毛禽兽相并,道兄难道与我不是一本相传?”元始曰:“贤弟!你也莫怪广成子,其实你门下胡为乱做,不知顺逆,一味特强,人言兽行。况贤弟也不择是何根行,一意收留,致有彼此搬弄是非,令生灵涂炭,休心忍乎?”通天教主曰:“据道兄所说,只是你的门人有理,连骂我也是应该的,不念一门手足罢了!我已摆设此阵,道兄就破吾此阵,便见高下。”元始天尊曰:“你要我破此阵,这也不难,待我自来见你此阵。”通天教主兜回奎牛,进了戮仙阵,众门人随着进去,且看元始进来破此阵。正是:
截阐道德皆正果,方知两教不虚传。
话说元始在九龙沉香辇上,扶住飞来辇,徐徐正行至东震地,乃“诛仙门”,门上挂一口宝剑,名曰:“诛仙剑”。元始把辇一拍,命邬揭谛神撮起辇来,四脚生有四枝金莲花,花瓣上生光,光上又生花,一时有万朵金莲,照在空中。元始坐在当中,迳进诛仙阵门来。
通天教主发一声掌心雷,震动那一口宝剑一晃,好生利害;虽是元始顶上还飘飘落下一朵莲花来,元始进了诛仙门, 边又是一层,名为“诛仙阙”。元始从正南上,往 走至正西;又在正北坎地上看了一遍。元始作一歌以笑之云:
“好笑通天有厚颜,空将四剑挂中间;枉劳用尽心机术,任我纵横独往还。”
话说元始依旧还出东门而去,众门人迎接,上了芦篷,燃灯请问曰:“老师!此阵中有何光景?”元始曰:“看不得。”南极仙翁曰:“老师既入阵中,今日如何不破了他的;让姜师弟好东行。”元始曰:“先师次长,虽然吾掌此教,况有师长在前,岂可独自专擅?候大师兄到,自有道理。”话说未了,只听得半空中一派仙乐之声,异香缥缈,板角青牛上,坐一圣人,有玄都大法帅牵住此牛,飘飘落下来。元始天尊率领众门人俱来迎接,怎见得?
有诗为证:
“不二门中法更玄,汞铅相见结胎仙;未离母腹头先白,才到神霄气已全。室内炼丹搀戊己,炉中有药夺先天;生成八景宫中客,不记人间几万年。”
话说元始见太上老君驾临,同众门人下篷迎接;二人携手上篷坐下,众门人下侍,拜立两旁。老子曰:“通天教弟摆此诛仙阵,反阻周兵,此是何意?使姜尚不得东行,吾因此来问他,看他有甚麽言语对我?”元始曰:“昨日贫道自专先进他阵中走了一遭,未曾与他较量。”老子曰:“你就破了他的罢了,他肯相从就罢;他若不肯相从,便将他拿上紫霄宫去见老师,看他如何讲?”二位教主坐在篷上,俱有庆云彩气,上通於天,把界牌关照耀通红。至次日天明,通天教主传下法旨,令众门人排队出去;大师兄也来了,看他今日如何讲?多宝道人同众门人,击动了金钟玉磬,迳出诛仙阵来,请老子答话。哪吒上篷来,少时芦篷 香烟霭霭,瑞彩翩翩;你看老子骑着青牛而来。怎见得?有诗为证:
“骑牛远远过前村,短笛仙音隔陇闻;辟地开天为教主,炉中炼出锦乾坤。”
话说老子至阵前,通天教主打稽首曰:“道兄请了。”老子曰:“贤弟我与你三人,共立封神榜,乃是体上天应运劫数;你如何反阻周兵,使姜尚有违天命?”通天教主曰;“道兄!你休要执一偏向;广成子三进碧游宫,面辱吾教,恶语詈骂,无礼犯上,不守规榘。昨日二兄坚意,只向自己门徒,反灭我等手足,是何道理?今兄长不责自己弟子。反来怪我,此是何意?如若要我释怨,可将广成子送至碧游宫,等我发落;我便甘休。若是半字不肯,任凭兄长施为,各存二教本领,以决雌雄。”老子曰:“似你这等说话,反不偏向的;你偏听门人背後之言,大动无明之火,摆此恶阵,残害生灵。莫说广成子未必有此言语,便有也罪不致此;你就动此念头,悔却初心,有逆大道,不守清规,有犯 痴之戒。你趁早听我之言,速速将此阵解释,回守碧游宫,改过前愆,尚可容你还掌截教;若不听我言,拿你去紫霄宫见了师尊,将你贬入轮回,永不能再至碧游宫,那时悔之晚矣:”通天教主听罢,须弭山红了半边,修行眼双睛烟起,大怒叫曰:“李耳!我和你一体同人,总掌三教,你如何这等欺灭我,偏心护短,一意遮饰,将我抢白?难道我不如你?吾已摆下此阵,断不与你甘休!你敢来破我此阵?”老子笑曰:“有何难哉?你不可後悔!”正是:
元始大道今舒展,方显玄都不二门。
老子复又曰:“既然要破我阵,我先让你进此阵,运用停当,我再进来,毋得令你手慌脚乱。”通天教主大怒曰:“任你进吾阵来,我自有擒你之处。”道罢,通天教主随兜转奎牛,进陷仙门去,在陷仙阙下等候老子。老子将青牛一拍,往西方兑地,来至陷仙门下,将青牛催动。只见四足祥光,白雾紫气,红云腾腾而起;老子又将太极图抖开,化一座金挢,昂然入陷仙门来。老子作歌曰:
“玄黄世兮拜明师,混沌时兮任我为;五行兮在我掌握,大道兮渡进群贤。清净兮修成金塔,闲游兮曾出关西;两手包罗天地外,腹安五岳共须弭。”
话说老子歌罢,迳入阵来。且说通天教主见老子昂然直入,却把手中雷放出,一声响亮,震动了陷仙门上的宝剑,这宝剑一动,任你人仙首落。老子大笑曰:“通天贤弟!少得无礼,看我扁拐!”劈面打来,通天教主见老子进阵,如入无人之境;不觉满面通红,偏身火发,将手中剑火速忙迎。正战斗间,老子笑曰:“你不明至道,何以管立教宗?”又一扁拐照脸打来。通天教主怒曰:“你有何道术,敢肆诛我的门徒?此恨怎消?”将剑挡拐,二圣人战在诛仙阵内,不分上下,敌斗数番。正是:
邪正逞胸中妙诀,水清处方显鱼龙。
话说二位圣人,战在陷仙门内,人人各自施威;方至半个时辰,只见陷仙门 八卦台下,有许多截教门人,一个个睁睛竖目。那阵内四面八方雷鸣风吼;电光闪灼,霞气昏迷。
怎见得?
风气呼号,乾坤荡漾;雷声激烈,震动山川。电掣红绡,钻云飞火;迷日月,天地遮漫。风刮得沙尘掩面,雷惊得虎豹藏形;电闪得飞禽乱舞,雾迷得树木无踪。那风只搅得通天河波翻浪滚,那雷只震得界牌关地裂山崩;那电只闪得诛仙阵众仙迷眼,那雾只迷得芦篷下失了门人。这风真有推山转石松篁倒,这雷真是威风凛冽震人惊;这电真是流天照野金蛇走,这雾真是弭弭漫漫蔽九重。
话说老子在陷仙门大战,自己顶上现出玲珑宝塔,在空中那怕他雷鸣风吼;老子自思:
他只知仗他道术,不知守己修身,我也显一显玄都紫府手段,与他的门人看看。把青牛一拍,跳出圈子来,把鱼尾冠一推,只见顶上三道气出,化为三清,老子复与通天教主来战。
只听得正东上一声钟响,来了一位道人,戴九云冠,穿大红白鹤绛绡衣,骑兽而来,手仗一口宝剑,大呼曰:“李道兄!吾来助你一臂之力!”通天教主认不得,随声问曰:“那道者是何人?”道者答曰:“吾有诗为证:
『混元初判道如先,常有常无得自然;紫气东来三万里,函关初度五千年。』”
道人作罢诗曰:“吾乃上清道人是也。”仗手中剑来取。通天教主不知上清道人出於何处,慌忙招架,只听得正南上又有钟响,来了一位道者,戴如意冠,穿淡黄八卦衣,骑天马而来,一手执灵芝如意,大呼曰:“李道兄!我来佐你共伏通天道人。”把天马一兜,仗如意打来。通天教主曰:“来者何人?”道人曰:“我也认不得,还称你做截教之主,听我道来。诗曰:
『函关初出至昆仑,一统华夷属道门;我体本同天地老,须弭山倒性还存。』
吾乃玉清道人是也。”通天教主不知其故,自古至今,鸿钧一道传三友,上清、玉清不知从何教而来?手中虽是招架?心中甚是疑惑,正寻思未已,正北上又是一声玉磬响,来了一位道人;戴九霄冠,穿八宝万寿紫霞衣,一手执龙须扇,一手执三宝玉如意,骑地狮而来。大呼:“李道兄!贫道来辅你共破陷仙也!”通天教主又见来了这一位苍颜鹤发道人,心上愈觉不安,忙问曰:“来者何人?”道人曰:“你听我道来:
『混沌从来不计年,鸿蒙剖处我居先;三同先天地玄黄理,任我傍门望眼穿。”
吾乃太清道人是也。”四位天尊裹住了通天教主,或上或下,或左或右,通天教主止有招架之功。且说截教门人见来的三位道人,身上霞光万道,瑞彩千条,光婵灿烂,映目射眼;内有长耳定光仙,暗思:好一个阐教,来得毕竟正气,深自羡慕。不知後事如何?且看下回分解。
第七十八回 三教会破诛仙阵
诛仙恶阵四门排,黄雾狂风雷火偕;遇劫黄冠遭劫运,堕厅羽士尽沈埋。剑光徒有吞神骨,符印空劳吐黑霾;纵有通天无上法,时逢圣主自多乖。
话说老子一气化向三清,不过一元气而已;虽然有形有色,裹住了通天教主,也不能伤他,此是老子气化分身之妙,迷惑通天教主,通天教主却不认识。老子见一气将消,在青牛上作诗一首,诗曰:
“先天而老後天生,借李成形得姓名;曾拜鸿钧修道德,方能一气化三清。”
话说老子作罢诗,一声钟响,就不见了三位道人;通天教主心下愈加疑惑,不觉出神,被老子打了二三扁拐。多宝道人见师父受了亏,在八卦台作歌而来:
“碧游宫内谈玄妙,岂忍吾师扁拐伤;只今舒展胸中术,且与师伯做一场。”
歌罢,大呼:“师伯我来了!”好多宝道人仗剑飞来,直取老子。老子笑曰:“米粒之珠,也放光华!”把扁拐架剑,随取风火蒲团祭起空中,命黄巾力士:“将此道人拿去,放在桃园,俟我发落。”黄巾力士将风火蒲团把多宝道人卷去了。正是:
从今弃邪归正道,他与西方却有缘。
且说老子用风火蒲团,把多宝道人拿往玄都去了。老子也不恋战,出了陷仙阵,来至芦篷,众门人与元始迎接坐下。元始问曰:“今日入阵,道兄见 面光景如何?”老子笑曰:
“他虽摆此恶阵,急切也难破他的,被我打了二三扁拐。多宝道人被我用风火蒲团拿往玄都去了。”元始曰:“此阵有四门,非得四位有法力的,方能破阵。”老子曰:“我与你只顾得两处,还有两处,非众门人所敢破之阵。此剑你我不怕,别人怎经得起?”正议间,忽见广成子禀曰:“二位老师!外面有西方教下准提道人来至。”老子、元始二人忙下篷迎接,请上篷来,叙礼毕,坐下。老子笑曰:“道兄此来,无非为破诛仙阵来,收西方有缘;只是贫道正欲借重,不意道兄先来,正合天数,妙不可言。”准提道人曰:“不瞒道兄说,我那西方花开见人人见我,因此贫僧来东南两土希遇有缘;又几番见东南二处,有数百道红气冲空,知是有缘。贫僧借此而来,渡得有缘,以兴西法;故不辞跋 ,会一会截教门下诸友也。”老子曰:“今日道兄此来,正应上天垂象之兆。”准提道人问曰:“这阵内有四口宝剑,俱是先天妙物,不知当初如何落在截教门下?”老子曰:“当时有一分宝岩,我师分宝镇压各方;後来此四口剑,就是我通天贤弟得去,已知他今日用此作难。虽然众仙有厄,原是数当如此;如今道兄来的恰好,只是再得一位,方可破此阵耳。”准提道人曰:“既然如此。总来为渡有缘,待我去请西方教主来;正应三教会诛仙,分辨玉石。”老子大喜,准提道人辞了老子,往西方来请西方教主接引道人,共遇有缘。正是:
佛光出在周王世,兴周明彰释教开。
且说准提回至西方,见了接引道人,打稽首坐下。接引道人曰:“道友往东土去,为何回来太速?”准提道人曰:“吾见红光数百道,俱出阐截二教之门,今通天教主摆一诛仙阵,阵有四门,非四人不能破。如今有了三位,还少一位;贫道特来请道兄去走一遭,以完善果。”西方教主曰:“但我自未曾离清净之乡,恕不谙红尘之事,有误所委,反为不美。”准提曰:“道兄!我与你俱是自在无为,岂有不能破他有象之阵?道兄不必推辞,须当同往。”接引道人如准提道人之言,同往东土而来,只见足踏祥云,霎时而至芦篷。广成子来禀老子与元始曰:“西方二位尊师至矣!”老子与元始率领众门人下篷来迎接,见一道人丈六金身,但见:
大仙赤脚枣梨香,足踏祥云更异常;十二莲台演法宝,八德池边现白光。寿同天地言非谬,福比洪波说岂狂;修成舍利名胎息,清闲极乐是西方。
话说老子与元始迎接,接引、准提上了芦篷,打稽首坐下,老子曰:“今日敢烦就是三教会盟,共完劫运,非我等故作此障孽耳。”接引道人曰:“贫道来此,会有缘之客,也是欲了冥数。”元始曰:“今日四友俱在,当早破此阵,何故在此红尘中扰攘也?”老子曰:
“你且吩咐众弟子,明日破阵。”元始命玉鼎真人、道行天尊、广成子、赤精子:“你四人伸过手来。”元始各书一道符印在手心 :“明日你等见阵内雷响,有火光冲起,齐把他四口宝剑摘去,我自有妙用。”四人领命站过去了。又命燃灯:“你站在空中,若通天教主往上走,你可把定海珠往下打他,自然着伤,一来也知我阐教道法无边。”元始吩咐毕,各自安息不言。只等次日黎明,众门人排班,击动金钟玉磬,四位教主齐至诛仙阵前:传令命左右:“报与通天教主:我等来破阵也!”左右飞报进阵。只见通天教主领众门人齐出戮仙门来,迎着四位教主;通天教主对接引、准提道人曰:“你二位乃是西方教下清净之乡,至此地意欲何为?”准提道人曰:“俺弟兄二人,虽是西方教主;特往此处来遇有缘道友,你听我道来:
“身出莲花清净台,三乘妙典法门开;玲珑舍利超凡俗,璎珞明珠绝世埃。八德池中生紫焰,七珍妙树长金苔;只因东土多英俊,来遇前绿结圣胎。』”
话说接引道人说罢,通天教主曰:“你有你西方,我有我东土,如水火不同居,你为何也来惹此烦恼,你说你莲花化身,清净无为。其如五行变化,立竿见影。你听我道来:
“混元正体合先天,万劫千番只自然;渺渺无为传大法,如如不动号初玄。炉中火炼全非汞,物外长生尽属乾;变化无穷还变化,西方佛事属逃禅。』”
话说准提道人曰:“通天道友不必夸能斗舌;道如渊海,岂在口言?只今我四位至此劝化你,忙收了此阵,何如?”通天教主曰:“既是四位至此,毕竟也见个高下。”通天教主说罢,竟进阵去了。元始对西方教主曰:“道兄!如今我四人各进一方,以便一齐攻战。”
接引道人曰:“吾进离宫。”老子曰:“吾进兑宫。”准提曰:“吾进坎地。”元始曰:
“吾进震方。”四位教主各分方位而进。且说元始先进震方:坐四不象迳进诛仙门,八卦台上,通天教主手发雷声,震动诛仙宝剑,那剑晃动,元始顶上庆云迎住,有千朵金花,璎珞垂珠,络绎不绝,那剑如何下得来?”元始进了诛仙门,立於诛仙阙;只见西方教主进离宫,乃是戮仙门;通天教主也发雷声震那宝剑;接引道人现出三颗舍利子,射住了戮仙剑,那剑如钉钉一般,如何下来得?西方教主进了戮仙门,至戮仙阙立住。老子进西方陷仙门,通天教主又发雷声,震那陷仙剑,只见老子顶上现出玲珑宝塔,万道光华,射住陷仙剑。老子进了陷仙门,也在陷仙阙立住。准提道人进绝仙门,只见通天教主发一声雷,震动绝仙剑,准提道人手执七宝妙树,上边放出千朵金莲,射住了绝仙剑,也进了绝仙门,来到了绝仙阙。四位教主齐进阙前,老子曰:“通天教主!吾等齐进了你诛仙阵,你竟欲何为?”老子随手发雷,四野震动;诛仙阵内一股黄雾腾起,迷住了诛仙阵。怎见得?
腾腾黄雾,艳艳金光;腾腾黄雾,诛仙阵内似云迷;艳艳金光,八卦台前如气罩。剑戟戈矛,浑如铁桶;东西南北,恰似铜墙。此正是截教神仙施法力,通天教主显神通;晃眼迷天遮日月,摇风扇火憾江山。四位圣人齐会此,劫数相遭岂易逢?
且说四位教主齐进四阙之中,通天教主仗剑来取接引道人。接引道人手无寸铁,只有一拂尘架来,拂尘上有五色莲花,朵朵托剑,老子举扁拐纷纷的打来,元始将三宝玉如意架剑乱打,只见准提道人把身子摇动,大呼曰:“道友快来!”半空中又来了孔雀大明王;准提现出法身有二十四头,十八只手,执手了璎珞伞盖,花贯鱼肠,金弓银戟,架持神杵,宝锉金瓶,把通天教主裹在当中,老子扁拐,来後心就一扁拐,打的通天教主三昧真火冒出。元始祭三宝玉如意,来打通天教主。通天教主方才招架玉如意,不防被准提一架持杵,打中通天教主,翻鞍滚下奎牛。教主就借土遁而起,不知燃灯在空中等侯;才待上来,被燃灯一定海珠,又打下来,阵内雷声且急,外面四仙家各有符印在身,奔入阵中。广成子摘去诛仙剑,赤精子摘去戮仙剑,玉鼎真人摘去陷仙剑,道行天尊摘去绝仙剑。四剑既摘去,其阵已破。通天道人独自逃归,众门人各散去了。且说四位教主破了诛仙阵,元始作诗以笑之。诗曰:
“堪笑通天教不明,千年掌道陷群生;仗依党恶污仙教,翻聚邪宗枉横行。宝剑空悬成底事,元神虚耗竟无名;不知顺逆先遭辱,犹欲鸿钧说反盈。”
话说四位教主上了芦篷坐下,元始称谢西方教主曰:“为我等门人犯戎,动劳道兄扶助,得完此劫数,尚欲称谢。”老子曰:“通天教主逆天行事,自然有败而无胜;你我顺天行事,自然有战必胜,毫无差错,如灯取影耳。今此阵破了,你等劫数将完,各自有好处:
姜尚你去取关,吾等且回出去。”众门人俱别过姜子牙,随四位教主,各回山去了。子牙送别师尊,自回汜水关来会武王;众将官来见元帅,至帅府三见武王。王曰:“相父远破恶阵,谅有众仙,孤不敢差人来问候。”子牙谢恩毕,对曰:“荷蒙圣恩,仰仗天威,三教圣人亲至,共破了诛仙阵:前至界牌关了,请大王明日前往。”武王传旨,治酒贺功不表。又说通天教主被老子打了一扁拐,又被准提道人打了一架持宝杵,吃了一场大亏,又失了四口宝剑;自思有何面目见诸大弟子,不若往紫芝崖立一坛,拜一恶 ,名曰六魂 。此 有六尾,尾上书接引道人、老子、元始、武王、姜尚、准提道人六人姓名;早晚用符印,俟拜完之日,将此 摇动,要坏六位的性命。正是:
左道凶心今不息,枉劳空拜六魂 。
不表通天道人拜 ,後在万仙阵中用。且说界牌开徐盖,升了银安殿,与众将商议曰:
“方今周兵取了汜水开,驻兵不发;前日来的那多宝道人摆甚麽诛仙阵,也不知胜败;如今且修本章,往朝歌去取救兵来,共守此关。”只见差官领了本章往朝歌来,一路无词。渡了黄河,进了朝歌城,至午门下马,到文书房。那日是箕子看本,见徐盖的本大惊,姜尚进兵汜水关取左右青龙关,佳梦关兵多至界牌关事有燃眉之急。箕子忙抱本来见纣王,往鹿台来,当驾官奏知:“箕子侯旨。”纣王曰:“宣来。”箕子上台拜罢,将徐盖本进上,纣王览本惊问箕子曰:“不道姜尚作反,得夺孤之关隘,必须点将协守,方可诛其大恶。”箕子奏曰:“如今四方不宁,姜尚自立武王,其志不小。今率兵六十万来寇五关,此心腹大患,不得草草而已;愿皇上且停饮乐,以国事为本,社稷为重。”箕子下台,纣王闷闷不悦,无心欢畅;忽妲己、胡喜妹出殿见驾,行礼坐下,妲己曰:“今日圣上双锁眉端,郁郁不乐,却是为何?”王曰:“御妻不知,今日姜尚兴师侵犯关隘,已占夺三关,实是心腹之大患。
况四方刀兵蜂起,使朕心下不安,为宗庙社稷之虑,故此忧心。”妲己笑而奏曰:“陛下不知下情,此俱是边庭武将攒刺网利,假言周兵六十万,来犯关庭;用金贿赂大臣,诬奏陛下,陛下必发钱粮支应,故此守关将官,冒破支消,空费朝廷钱粮,何尝有兵侵关。正谓外欺君,情实可恨。”纣王闻奏,深信其言有理,因问妲己曰:“倘守关官复有本章,何以批发?”妲己曰:“不必批发。只将赍本官斩了一员,以警将来。”纣王大喜,遂传旨将赍本官枭首,号令於朝歌。正是:
妖言数句江山失,一统华夷尽属周。
话说纣王听妲己之言,忙传旨意,将界牌关奏本官即时斩首号令。箕子知之,忙至内庭来见纣王:“皇上为何而杀使命?”王曰:“皇伯不知边庭攒利,诈言周兵六十万,无非为冒支府库钱粮之计,此乃内外欺君,理当斩首,以戒将来。”箕子曰:“姜尚兴兵六十万,自三月十五日登台拜将,天下共知,非是今日之奏。皇上若杀界牌关走使,岂不失边庭将士之心?”王曰:“料姜尚不过一术士耳,有何大志?况且还有四关之险,黄河之隔,孟津之阻,彼何能为?皇伯放心,不必忧虑。”箕子长吁一声而出:看看朝歌宫殿,不觉潸然泪下,嗟叹社稷邱墟。箕子在九间殿,作诗以叹之:
“忆昔成汤放桀时,诸侯八百归尽期;谁知六百馀年後,更甚南巢几倍时。”
话说箕子作罢诗,回府不表。且说姜元帅在汜水关,点人马进征,来辞周王。子牙见武王曰:“老臣先去取关,差官请驾。”武王曰:“但愿相父早会诸侯,孤之幸也。”子牙别了武王,一声炮响,人马往界牌关进发。只离八十里,来之甚快,正行间,只见探马报入中军,已至界牌关下。子牙传令安营,点炮呐喊。话说徐盖已知关外周兵安营,随同众将上城,来看周兵;一派尽是红旗,鹿角森严,兵威甚肃。徐盖曰:“子牙乃昆仑羽士,用兵自有调度,只营寨大不相同。”旁有先行官王豹、彭遵答曰:“主将休夸他人本领,看末将等成功,定拿姜尚解上朝歌,以正国法。”言罢,各自下城准备厮杀。只见次日,子牙问帐下:“那员将官关下见头功?”帐下应声而出,乃魏贲也。“末将愿往。”姜子牙许之。魏贲上马提枪出营,至关下搦战,有报马报入关上曰:“启主帅!阙下有周兵讨战。”徐盖曰:“众将官在此,我等先议後行。纣王听信谗言,杀了差官,是自取灭亡,非为臣不忠之罪。今天下已归周武,眼见此关难守,众将不可不知。”彭遵曰:“主将之言差矣!况我等俱是纣臣,理宜尽忠报国,岂可一旦忘君徇私?古云:『食君禄而献其地,是不忠也。』末将宁死不为,愿效犬马以报君恩。”言罢,遂上马出关;见魏贲连人带马,浑如一块乌云,怎见得?
幛头纯墨染,抹额衬缨红;皂袍如黑漆:铁甲似苍松。钢鞭悬塔影,宝剑插水锋;人如下山虎,马似出海龙。子牙门下客,骁将魏贲雄。
话说彭遵一见魏贲大呼曰:“周将通名来!”魏贲答曰:“吾乃岐周大元帅姜麾下左哨先锋魏贲是也。你乃何人?若是知机,早献关隘,共扶周室。如不倒戈,城破之日,玉石俱焚,悔之晚矣!”彭遵大怒骂曰:“魏贲你不过马前一匹夫,敢出大言!”摇枪催马,直取魏贲。魏贲手中枪赴面相迎,两马相交,双枪并举,一场大战。好魏贲枪刀勇猛,战有三十回 合,彭遵战不过魏贲,掩一枪往南败走。魏贲见彭遵败走,纵马赶来;彭遵回头见魏贲赶下阵来,忙挂下枪,囊中取出一物,往地下撒来,此物名曰:“菡萏阵”,按三才八卦方位,而成一阵;彭遵先进去了,魏贲不知,将马赶进阵来。彭遵在马上,手发一个雷声,把“菡萏阵”震动,只见一阵黑烟迸出,一声响,魏贲连人带马震得粉碎。彭遵掌得胜鼓进关。报马报入中军:“启元帅!魏贲连人带马,震为齑粉。”子牙听罢叹曰:“魏贲忠勇之士,可怜死於非命,情实可悯。”子牙着实伤悼。彭遵进关来见徐盖,将坏了魏贲得胜事说了一遍,徐盖权为上了功绩。次日,徐盖对众将曰:“关中粮草不足,朝廷又不点将协守,昨日虽则胜了他一阵,恐此关终难守耳。”正议之间,报有周将搦战,王豹曰:“末将愿往。”上马提戟开关,见一员周将,连人带马,纯是一片青色。王豹曰:“周将何名?”苏护曰:“吾乃冀州侯苏护是也。”王豹曰:“苏护你乃天下至无情无义之夫,你女受椒房之宠,身为国戚,满门俱受皇家富贵,不思报本,反助武王叛逆,侵故主之关隘,你有何面目立於天地之间?”催开马摇戟来取苏护。苏护手中枪赴面交还,二马相交,枪戟并举,苏护正战王豹,傍有苏全忠、赵丙、孙子羽三骑一齐上来,把王豹围在垓心。王豹如何敌得住,自料寡不敌众,把马跳出圈子就走。赵丙随後赶来,正赶之间,被王豹回手一个劈面雷,甚是利害;有雷就有火,孙子羽被雷火伤了面门,跌下马来,早被王豹一戟一个,皆被刺死。
苏家父子不敢向前,王豹也知机,掌鼓进关。回见徐盖连诛二将,得胜回兵,庆喜不表。且说苏护父子进营来见子牙,备言损了二将,子牙曰:“你父子久临战场,如何不知进退,致损二将?”苏全忠曰:“元帅在上,若是马上征战,自然好招架;今王豹以幻术发手,有雷有火,打在面上,就要烧坏面门,怎经得起?故此二将失利。”子牙曰:“误伤忠良实为可恨。”次日子牙曰:“众门人谁去关前走一遭?”言未毕,有雷震子曰:“弟子愿往。”子牙许之。雷震子出营,至关下搦战,报马报入关中,徐盖问:“谁将何人?”雷震子曰:
“吾乃武王之弟,雷震子是也。”彭遵不如雷震子胁有双翅,摇手中枪,催开马来取雷广子;雷震子就把风雷翅飞起,使开黄金棍,劈头来打。彭遵那 招架得住,拨马就走。雷震子见他诈败,忙将翅飞起,赶来甚急,劈头一棍。彭遵马迟,急架时正中肩窝上,打翻下马,取了首级,进营来见子牙。子牙上了雷震子头功绩簿。且说探马报入关中:“彭遵阵亡,将首级号令辕门。”徐盖曰:“此关终是难守,我们早知顺逆,你们只欲特强。”王豹对曰:“主将不必性急,待我明日战不过时,任凭主将处治。”徐盖默然无语,王豹竟回私宅去了。不知後事如何?且看下回分解。
第七十九回 穿云关四将被擒
一关已过一关逢,法宝多端势更凶;法戒引魂成往事,龙安酥骨有来虹。几多险处仍须吉,若许能时总是空;堪笑徐芳徒丧命,枉劳心思竟何从。
话说徐盖当晚默默返归後堂不提。只见次日王豹也不来见主将,竟领兵出关,往周营搦战。报马报入中军,子牙问:“谁人见阵走一遭?”哪吒应曰:“我愿住。”子牙许之。哪吒登风火轮,提火尖枪,奔出营来;王豹见一将登风火轮而来,忙问曰:“来者莫非哪吒麽?”哪吒答曰:“然也。”挺枪就刺,王豹的画戟急架忙迎,王豹知哪吒是阐教门下,自思打人不过先下手,正战间,发一劈面雷来打哪吒,不知这雷只可打别人,哪吒乃是莲花化身之客,他见雷声至,火焰来,把风火轮一登,轮起空中,雷发无功。哪吒祭起乾坤圈去,正中王豹顶门,打昏落马,哪吒复一枪刺死,枭了首级号令回营,来见子牙备言前事,子牙大喜。且说徐盖闻报王豹阵亡,暗思二将不知时务,自讨杀身之祸,不若差官纳降,以免生民涂炭。正忧疑之际,忽报:“有一陀头来见。”徐盖命:“请来。”道人进府至殿前打稽首曰:“徐将军贫道稽首。”徐盖曰:“请了,道者至此,有何见谕?”道人曰:“将军不知,吾有一门徒名唤彭遵,丧於雷震子之手,特至此为他报仇。”徐盖曰:“道者高姓大名?”道人曰:“贫道姓法名戒。”徐盖见道人有些仙风道骨,忙请上坐,法戒不谦,欣然上坐。徐盖曰:“姜子牙乃昆仑道德之士,他帐下有三山五岳门人,恐不能胜他。”法戒曰:“徐将军放心,我连姜尚俱与你拿了,以作将军之功。”徐盖曰:“若如此,乃老师莫大之恩。”忙问:“老师是斋是荤?”法戒曰:“吃斋,我不用甚东西。”一夕无词。次日,法戒提剑在手,迳至周营,坐名要请姜子牙答话。探马报入中军:“有一头陀请元帅答话?”子牙传令,带众门人出营来会这头陀,只见对面并无士卒,独自一人,怎见得?有赞为证:
赤金箍光生灿烂,皂盖服白鹤朝云:丝绦悬水火,顶上焰光生。五遁三除无比赛,胸藏万象包成;自幼根深成大道,一时应堕红尘,封神榜上没他名,要与子牙赌胜。
子牙坐四不象,催至军前,见法戒曰:“道者请了。”法戎曰:“姜子牙久闻你大名,今日特来会你。”子牙曰:“道者姓甚名谁?”法戒曰:“我乃篷莱岛炼气士姓法名戒,彭遵是我门下,死於雷震子之手,你只叫他来见我,免得你我反颜。”雷震子在傍听得舌尖上丢了一个“雷”字,大怒骂曰:“讨死的泼道!我来也!”把风雷二翅飞在空中,把黄金棍劈面打来,法戒手中剑急架忙迎,两下 大战,有四五回 合;法戒跳出圈子,去取出一 ,对着雷震子一晃,那雷震子跌在尘埃,徐盖左右军士,将雷震子拿了。虽然捆缚起来,只是闭目不知人事,法戒大呼曰:“今番定要拿姜尚。”傍有哪吒大怒骂曰:“妖道用何邪术,敢伤我道兄也?”登风火轮,摇火尖枪来战法戒。法戒未及三四回 合,忙把那 取出来也晃哪吒;哪吒乃莲花化身,却无魂魄,如何晃得动他?法戒见哪吒风火轮上安然,不能跌将下来,已自着急。哪吒见法戎拿一面在手内晃,如是左道之术,不能伤己;忙祭起乾坤圈打来,法戒躲不及打了一交,哪吒方欲用枪来刺,法戒已借土遁去了。子牙收兵回营,见折了雷震子,心下甚恼,纳闷在军中。且说法戒被哪吒一乾坤圈,逃回关来,徐盖见法戒着伤而回;便问:“老师今日初阵如何失机?”法戒曰:“不妨,是我误用此宝;他原来是灵珠子化身,原无魂魄焉能伤他?”忙取丹药吃了一粒,即时全愈;吩附左右把雷震子抬来。法戒对雷震子将 连转两转,雷震子睁开眼一视,已被擒捉,法戒大怒骂曰:“为你这厮,又被哪吒打了我一圈。”命左右:“拿去杀了!”徐盖在旁启曰:“老师既来为我末将,且不可斩他,监在囹圄之中,侯解往朝歌,俟天子发落,表老师莫大之功,亦知末将请老师之微功耳。”看官这是徐盖有意归周,故假此言遮饰。法戒笑曰:“将军之言,甚是有理。”正是:
徐盖有意归周主,不怕头陀道术高。
话说法戒次日出关,又至周营搦战,军政官报与子牙,子牙随即出营会战,大呼曰:
“法戒今日与你定个雌雄!”催开四不象,仗剑直敢,法戒掌中剑劈面迎来,战未及数合,旁有李靖纵马摇画杆戟来助子牙,子牙祭起打神鞭早来打法戒。不知此宝只打得神,法戒非封神榜上之人。正是:
封神榜上无名字,不怕昆仑鞭一条。
话说子牙祭鞭来打法戒,不意被法戒将鞭接去,子牙着忙。忽然土行孙催粮到营前,见法戒将打神鞭接去,土行孙大怒,走向前大呼曰:“吾来也!”法戒见个矮子用条铁棍打来,法戒仗剑迎战,三人正杀在一处,不意杨戬也催粮来至,见土行孙大战头陀,走马舞三尖刀亦来助战。子牙见杨戬来至,心中大喜,两员运粮官双战法戒,正是天数不由人;不意郑伦催粮也到,郑伦见土行孙、杨戬双战道人,郑伦自思曰:“今日四人战这头陀不下,毕竟是左道之人,我也是督粮官,他得成功,我也得成功。”将金睛兽催开,冲杀过来,就把子牙喜不自胜。子牙兜回四不象,传令:“军士擂鼓助战。”法戒见三员督粮官裹在垓心,不得落空,纵有法宝,如何使用?只见土行孙 铁棍在下三路上,打了几棍,法戒意欲逃走;郑伦见土行孙成功,恐法戒逃遁,忙将鼻窍中两道白光哼出来,法戒听得,不知是甚麽东西响,忙抬头一看,看见两道白光。正是:
眼见白光出鼻窍,三魂七魄去无踪。
话说法戒跌倒在地,被乌鸦兵生擒活捉绑了。子牙用符印镇住了法戒的泥丸宫,掌得胜鼓回营。法戒方睁开眼,见浑身上了绳索,叹曰:“岂知今日在此地误遭毒手,追悔无及。”只见子牙升帐坐下,三运官来见子牙,子牙曰:“三运官得功不小。”奖谕三运官曰:
“运督军需,智擒法戒;玄机妙鼻,奇功莫大。”
子牙赏谕毕。三运官称谢子牙。子牙传令:“推法戒来。”众军卒将法戎推至中军,法戒大呼曰:“姜尚你不必开言,今日天数合该如此,正所谓大海风波见无限,谁知小术反擒我?可知是天命了。速将军令施行。”子牙曰:“既知天命,为何不早降?”命左右:“推出去斩了。”众军士把法戒拥至辕门,方欲行刑,只见一道人作歌而来:
“善恶一时忘念,荣枯都不关心;晦明隐见任浮沈,随分饥湌渴饮。静坐蒲团存想,昏便有魔侵;故将恶念阻明君,何苦红尘受刃。”
歌罢大呼曰:“刀下留人,不可动手!你与我报知元帅,说:『准提道人来见。』”杨戬忙报与子牙曰:“有西方准提道人来至。”子牙同众门人迎接至辕门外,请准提道人进中军,准提曰:“不必进营,贫道有一言奉告,法戒虽然违天助逆,元帅理宜正法,但封神榜上无名,与我西方有缘,贫道特为此而来,望子牙公慈悲。”子牙曰:“老师吩咐,尚岂敢违?”传令:“放了。”准提上前扶起法戒曰:“道友!我那西方绝好景致,请道兄皈依。”
西方极乐真幽景,风清月朗天籁定;白云透出引祥光,流水潺 山谷应。猿啸鹤啼花木奇,菩提路上芝兰胜;松摇岩壁散烟霞,竹拂云霄招彩凤。七宝林内更逍遥,八德池边多寂静;远列巅峰似插屏,盘旋溪壑如幽境。昙花开放满座香,舍利玲珑超上乘;昆仑地脉发来龙,更比昆仑无命令。
话说准提道人说西方景致,法戒只得皈依,同准提辞了众人,同西方去了。後来法戒舍卫国仳祁它太子,得成正果,归於佛教;至汉明章二帝时,兴教中国,大阐沙门,此是後事不表。且说界牌关主将见法戒被擒,忙命左右:“将囹圄中雷震子放下,开关同雷震子至营门纳降。”探马报入中军:“启元帅!雷震子辕门等令。”子牙大喜,忙命:“令来。”雷震子至帐前对子牙曰:“徐盖久欲归周,屡被众将阻挠,今特同弟子献关纳降,不敢擅入,在辕门外听令。”子牙传令:“令来。”徐盖缟素进营,拜倒在地,启曰:“末将有意归周,无奈左右官军不从致羁行旌,屡获罪戾;纳款已迟,死罪死罪,望元帅恩宥。”子牙曰:“徐将军既知天命归周,亦不为迟,何罪之有?”忙令:“请起。”徐盖谢过,请子牙进关安抚军民,子牙传令:“催人马进关。”子牙升银安殿,一面迎请武王,一面清查户口库藏。次日武王驾进界牌,众将迎接武王上银安殿三谒毕,王曰:“相父劳心远征,使孤不得与相交共享升平,孤心不安。”子牙曰:“老臣以天下诸侯为重,民坐水火之中,故不敢逆天,以固安乐。”子牙令:“徐盖拜见武王。”武王曰:“徐将车献关有功,命设宴犒赏三军。”一宵已过。次日,子牙传令起兵,前取穿云关,放炮起程,三军呐喊,不过八十里一关,前哨探马报入中军:“前军已抵穿云关下。”子牙传令放炮安营,正是:
战将东征如猛虎,营前小校似贪狼。
话说穿云关主将徐芳,乃是徐盖兄弟。徐芳闻知兄长归周,只急得三尸神暴跳,七窍内生烟,大骂:“匹夫!不顾父母妻子,失身反叛,苟图爵位,遗臭万年。”忙点聚将鼓,众将俱上殿三谒。徐芳曰:“不幸吾兄忘亲背君,苟图富贵献了关隘,已降叛臣。但我一门难免戮身之罪,为今之计,必尽擒贼臣,以赎前罪方可。”只见先行官龙安吉曰:“主将放心,待末将先拿他几员贼将,解往朝歌请罪,然後再擒渠魁,以赎前愆,以显忠荩,则主将满门良眷,自然无事矣。”徐芳曰:“此言正合我意,只愿先行与诸将协力同心,以擒叛贼,上报主恩,是我之愿也,其他亦非所顾忌。”众将商议不表。且说次日子牙升帐问曰:
“谁取穿云关去走一遭?”徐盖应声曰:“启元帅!穿云关主将,乃是末将之弟,不用张弓只箭,末将说舍弟归周,以为进身之资。”子牙大喜曰:“将军若肯如此,真为不世之奇功,岂止进身而已。”徐盖上马至关下大呼曰:“左右开关!”守关军卒不敢擅自开关,忙报入帅府:“启主帅!有大老爷在关下叫关。”徐芳大喜,快令:“开关请来。”把关军士去了,徐芳吩咐左右,埋伏刀斧手两旁伺候。不一时,左右开关,徐盖不知亲弟有心拿他,徐盖进关来至府前下马,迳至殿前,徐芳也不动身,问曰:“来者何人?”徐盖大笑曰:
“贤弟何为见我至此,而犹然若不知也?”徐芳大喝一声,命左右:“拿了!”两边跑出刀斧手,将徐盖拿下绑了。徐芳曰:“辱没祖宗匹夫!尔降叛贼,也不顾家眷遭殃,今日你自来至此,正是祖宗有灵,下令满门受屠戮也。”徐盖大骂曰:“你这不知天时的匹夫!天下尽已归周,纣王亡在旦夕,何况你这弹丸之地;敢抗拒吊民伐罪之师?尔要做忠臣,你比苏护、黄飞虎如何?洪锦、邓九公何如?我今被你所擒,死固无足惜,但不知何人擒你,以泄吾念也。”徐芳传令:“把这逆命的匹夫且监侯,俟拿了武王、姜尚,一齐解往朝歌正罪。”左右将徐盖监了。徐芳问:“谁为国讨头阵走一遭?”一将应声而出,乃正印先行官神烟将军马忠愿往。徐芳许之。马忠领令开关,炮声响处,杀至周营,报马报入中军,跪而启曰:“元帅!穿云关有将搦战。”子牙曰:“徐盖休矣!”忙命:“哪吒去取关,就探徐盖消息。”哪吒领令上了风火轮,出得营来,见马忠金甲红袍,威风凛凛,哪吒走至军前,马忠曰:“来者莫非哪吒否?”哪吒曰:“然也,亦既知我,为何不倒戈纳降?”马忠大怒曰:“无知匹夫!你等妄自称主,逆天反叛,不守臣节,侵王疆土,罪在不赦,不日拿住你等粉骨碎身,倘自不知,犹且巧言饶舌。”哪吒笑曰:“我看你等好一似土蛀腐鼠,顷刻便为齑粉,何足与言。”马忠怒起,摇手中枪飞来直取,哪吒的枪闪灼光明,轮马相交,双枪并举,杀至穿云关下。正是:
马忠神烟无散手,只恐哪吒道德高。
马忠知哪吒是道德之士,手段高强,自思我若不先下手,恐他先弄手脚,却为不美。马忠把口一张,只见一道黑烟喷出,连人带马都不见了,哪吒见马忠黑烟喷出口迷住一块,忙将风火轮登起,把身子一摇,现出八臂三头,蓝脸獠牙,起在空中。马忠在烟 看不见哪吒,急收神烟,正欲回马,只听得哪吒大叫:“马忠休走,吾来了!”马忠抬头见哪吒三头八臂,蓝脸獠牙,在空中赶来;马忠吓得魂不附体,拨马就走。哪吒祭起九龙神火罩抛来,罩住马忠,复把手一拍,罩 现出九条火龙围绕,霎时间马忠化为灰烬。怎见得?有诗为证:
“乾元玄妙授来真,秘有灵符法更神;火枣琼浆原自异,马忠应得化飞尘。”
话说哪吒烧死马忠,收了神火罩,得胜回营,来见子牙备言烧死了马忠。姜子牙大喜,庆功不表。只见报马报入关中:“启主帅!马忠被哪吒烧死。”徐芳大怒,傍边转过韵安吉曰:“马忠不知浅深,自恃一口神烟,故有此失。待末将明日成功,拿几员反将,解往朝歌请罪。”次日,龙安吉上马出关,前往搦战,哨马报入中军,子牙问:“谁人出阵?”只见武成王黄飞虎上帐曰:“末将愿往。”子牙许之。黄飞虎上了五色神牛,提枪出营,龙安吉见一员周将,怎见得?有诗为证:
“惯战能争气更扬,英雄猛烈性坚强;忠心不改归周主,铁面无回弃纣王。青史名标真义士,丹台像列是纯钢;至今伐纣称遗迹,留得声名万古香。”
龙安吉大呼曰:“来者何人?”飞虎曰:“吾乃武成王是也。”龙安吉曰:“你就是黄飞虎!反叛成汤,酿祸之根,今日正要擒你。”催开马摇手中斧来取,黄飞虎手中枪急架忙迎。二将相交,枪斧并举,大战五十馀合,二将真是棋逢敌手,将遇作家。龙安吉见黄飞虎的枪法毫无渗漏,心不暗思:莫与他卖弄精神,把枪一挑,锦囊中取出一物,望空中一丢,只听得有叮当之声。龙安吉曰:“黄飞虎看我宝贝来也!”黄飞虎不知何物,抬头一看,早已跌下鞍鞒,关内人马呐一声喊,将黄飞虎生擒活捉,绳缚索绑,拿进穿云关去了。报马报入中军,“黄飞虎被擒。”子牙大惊曰:“是怎麽样拿了去的?”掠阵官回曰:“正战之间,只见龙安吉丢起一圈在空中,有叮当之声,黄将军便跌下坐骑,因此被擒。”子牙听说不悦,此又是左道之术。且说龙安吉将黄飞虎拿进云关来见徐芳,黄飞虎站立言曰:“我被邪术拿来,应以一死报国恩也。”徐芳骂曰:“真是匹夫!舍故主而投反叛,今反说欲报国恩,何其颠倒耶?且监在监中。”徐盖见黄飞虎来至安慰曰:“不才恶弟不识天时,恃倚邪术,不意将军亦遭此罗网之厄。”黄飞虎点头无语,惟有咨嗟而已。话说徐芳治酒与龙安吉贺功。次日,又至周营搦战,子牙问:“谁敢出阵?”只见洪锦出营来至阵前,看见是龙安吉,龙安吉曾在洪锦帐下为偏将。洪锦曰:“龙安吉你今见故主,何不下马纳降,尚敢支吾耶?”龙安吉笑曰:“反将洪锦何得多言,我正欲拿你解进朝歌,以正国法,尔何不知进退,尚敢巧言也?”拨马就杀,刀斧并举,龙安吉即祭起一圈在空中,不知此圈两个,左右翻覆如太极一般,扣就阴阳连环双锁,此圈名曰“四肢酥”,此宝有叮当之声,耳听眼见,浑身四肢骨懈筋酥,手足齐软。当时洪锦听见空中响,抬头一看,便坐不住鞍鞒,跌下马来,又被龙安吉拿了进关。洪锦自思:此贼昔在吾帐下,我就不知他有这件东西,误陷匹夫之手。左右将洪锦推至殿前,来见徐芳。徐芳大喝曰:“洪锦!你奉命征讨,如何反降逆贼?今日将何面目又见商君?”洪锦曰:“天意如此,何必多言,我虽被擒,其志不屈,有死而已。”徐芳传令且送下监去,黄飞虎见洪锦也至监中,各嗟叹而已。子牙又听得报马报进营来,言:“洪锦被擒。”子牙心下十分不乐。次日报:“龙安吉又来搦战。”子牙问:
“谁去见阵?”只见南宫 出马,与龙安吉战有数合,被龙安吉仍用“四肢酥”,拿进关来见徐芳。徐芳吩附也送下监中。关外报马,报与子牙,子牙大惊。傍有正印先行哪吒言曰:
“这龙安吉是何等妖术,连擒数将?那时末将见阵,便知端的。”不知龙安吉性命如何?且看下回分解。
第八十回 杨任大破瘟癀阵
瘟癀伞盖属邪巫,疫疠阎浮尽若屠;列阵凶顽非易破,着人狂燥岂能苏。须臾偏染家家尽,顷刻传尸户户殂;只为了牙灾未满,穿云关下受崎岖。
话说哪吒上了风火轮,前来关下搦战,大呼曰:“左右的传与你主将,叫龙安吉出来见我。”徐芳闻报令:“龙安吉出阵。”龙安吉领命,出得关来,见哪吒在风火轮上,心下暗思:此人乃是道术之士,不如先祭此宝,易於成功。龙安吉至军前问曰:“来者可是哪吒麽?”道罢,哪吒未及答应,就是一枪,哪吒的枪赴面相迎,轮马交还只一合,龙安吉就祭四肢酥,丢在空中,大叫哪吒看我宝贝,哪吒抬头看时,只见阴阳扣就如太极环一般,有叮当之声,龙安吉不知哪吒是莲花化身,原无魂魄,焉能落下轮来。忽然此圈落在地下,哪吒见圈落下,不知其故,龙安吉大惊。正是:
鞍鞒慌坏龙安吉,岂意哪吒法宝来。
话说哪吒又现出三头八臂,祭起乾坤圈大呼曰:“你的圈不如我的,也还你一圈。”龙安吉躲不及,正中顶门,打下马来,哪吒复加上一枪,结果了性命。哪吒枭了首级,进营来见子牙;取了龙安吉首级,子牙大喜。且说报马报知徐芳。徐芳大惊,只见左右无将,朝廷又不点官来协守,止得方义真一人而已,如之奈何?忙修本遣官赍赴朝歌不表。忽见左右来报:“府前有一道人要见老爷。”徐芳忙传令:“请来。”少时见一道人三只眼,面如蓝靛,赤发獠牙,迳进府来,徐芳降阶迎接,请上殿,与道人打稽首。徐芳尊道人上坐,徐芳问曰:“老师是那座名山,何处洞府?”道人曰:“贫道乃九龙岛炼气士,姓吕名岳:吾与姜尚有不世之仇,今特来至此,借将军之兵,以覆昔日之恨。”徐芳大喜,成汤洪福齐天,又有高人来助,治酒相待,一宿晚景不提。却说次日,吕岳出关至营前,请子牙答话。报马报入中军:“启元帅!有一道人请元帅答话。”子牙不知是吕岳,吩附点炮出营,来至营前,看见对阵内乃是吕岳,不觉大笑。岂意子牙两边众门人一见吕岳,人人切齿,个个咬牙。子牙曰:“吕道友你不知进退,尚不愧颜,当日既得逃生而去,今日又为何复投死地也?”吕岳曰:“我今日来时,也不知谁死谁活?”只见雷震子大吼一声骂曰:“不知死的匹夫!吾来了!”展开两翅,飞在空中,好黄金棍夹头打来,吕岳手中剑急架忙迎,金吒步行用双剑劈头砍来;木吒厉声大骂:“泼道不要走,也吃我一剑!”李靖、韦让、哪吒众门人,一齐拥上前来,将吕岳围在垓心。怎见得?有诗为证:
“杀气迷空透九重,一干神圣逞英雄;这场大战惊大地,海沸江翻势更凶。”
话说众门人围住了吕岳,吕岳现出三头六臂,祭起列瘟印,把雷震子打得下来,众门人齐动手救回。子牙把打神鞭祭超空中,正中吕岳後背。打得三昧火迸出,败回穿云关来。吕岳进关,徐芳接住安慰曰:“老师今日会战,其实利害?”吕岳曰:“今日出去早了,等吾一道友来,再出去,便可成功。”话说子牙进营见雷震子着伤,心下又有些不悦:且自不题。只见吕岳在关上一连住了几日,不一日来了一位道友,至府前对军政官曰:“你与主将说:『有一道人求见。』”军政官报入,吕岳曰:“请来。”少时一道人进府,与吕岳打了稽首,与徐芳行礼坐下。徐芳问吕岳曰:“此位老师高姓大名?”吕岳曰:“此是吾弟陈庚,今日特来助你共破子牙,并擒武王””徐芳称谢不尽,忙治酒款待。吕岳问陈庚曰:
“贤弟前日所炼的那件宝贝可曾完否?”陈庚答曰:“为等此宝完了:方才赶来,所以来迟。明日可以会姜尚矣。”正是:
炼就奇珍行大恶,谁知海内有高明。
一宿晚景无词,只至次日,吕岳命徐芳选三千人马,出关来会子牙,徐芳亲自掠阵不表。且说子牙升帐与众门人曰:“今日吕岳又来阻吾之师,你们各要仔细。”正议间,左右报:“杨戬辕门等令。”子牙传令:“令来。”杨戬来至帐前行礼毕,曰:“奉命催粮无误。”子牙曰:“如今吕岳又来阻住穿云关。”杨戬曰:“吕岳乃是失机之士,何敢又阻行旌?”话犹未了,只见军政官来报:“吕岳会战。”子牙忙传令出营,率领众将与诸门人随子牙至阵前。吕岳曰:“姜子牙吾与你有势不两立之仇,若论两教作为,莫非如此;且你系元始门下道德之士,吾有一阵摆与你看,你如认得,吾便保周伐纣。若认不得,我与你立见高低。”子牙曰:“道友你何不守清规,往往要作此孽障,甚非道者所为。你既摆阵,请摆来我看。”吕岳同陈庚进阵,有半个时辰摆成一阵,复至军前大呼曰:“姜子牙请看我阵。”子牙同哪吒、杨戬、韦护、李靖上前来,杨戬曰:“吕道长!吾等看阵,不可发暗器伤人。”吕岳曰:“尔乃小辈之言,我用堂堂之阵,正正之旗,岂有用暗器伤你之理?”子牙同众人往前後看了一遍,浑然一阵,又无字迹,如何认得?子牙心中焦燥,此必是不可攻伐之阵,又是左道之术。子牙忽然想起元始四偈,界牌关下遇诛仙,穿云关底受瘟癀,此莫非是『瘟癀阵?』乃对杨戬曰:“此正应吾师元始之言,莫非是『瘟癀阵』麽?”杨戬曰:
“待弟子对他说。”二人商议停留,同至阵前,吕岳曰:“子牙公识此阵否?”杨戬答曰:
“吕道长!此乃小术耳,何足为奇?”吕岳曰:“此阵何名?”杨戬笑曰:“此乃『瘟癀阵』,你还不曾摆全,俟摆全了,吾再来破你的。”吕岳闻杨戬之言,如石投大海,半响无言。正是:
炉中玄妙全无用,一片雄心付水流。
话说杨戬言罢,同众人回营,子牙升帐坐下,众门人齐赞杨戬利齿伶牙。子牙曰:“虽然一时回答他好看,终不知此阵中玄妙,如何可破?”哪吒曰:“且答应他一时再作道理。
况且十绝恶阵与诛仙阵这样大阵,俱也破了,何况此小小阵图,不足为虑。”子牙曰:“虽然如此,不可不慎。吉人云:『人无远虑,必有近忧。”岂可因阵小而忽略。”众门人齐曰:『元帅之言甚善。”正议间左右来报:“终南山云中子来见。”众门人曰:“武王洪福齐天,自有高人来济此阵之急也。”子牙忙迎出辕门,接住云中子,二人携手行至帐中坐下。子牙曰:“道兄此来,必为姜尚遇此『瘟癀阵”也。”云中子笑曰:“特为此阵而来。”子牙欠身谢曰:“姜尚屡遭大难,每劳列位道兄动履,尚何以消受?因请教此阵中有何秘术,当用何人可破?”云中子曰:“此阵不用别人,乃是子牙公百日之灾,只至灾满,自有一人来破,吾与你代掌帅印,调督军事,其馀不足为虑。”子牙曰:“但得道兄如此,姜尚便一死又何足惜?况未必然乎。”子牙欣然,就将剑印付与云中子掌管。只见左右传与武王,武王闻知云中子说子牙有百日之灾,忙至中军,左右来报,云中子与子牙迎接上帐,行礼坐下。武王曰:“闻相父破阵,孤心不安,往往争持,致多苦恼。孤想不若回军,各安疆界,以乐民生,何必如此?”云中子曰:“贤王不知,上天垂象,天运循环,气数如此,岂是人为?纵欲逃之不能,贤王放心。”武王默然无语。且不言云中子与子牙商议破敌:且说吕岳进关,同陈庚将二十一把瘟癀伞,安放在阵内,按九宫八卦方位,摆列停当;中立一土台,安置用度符印,好打点擒拿周将,正与陈庚在阵内调度,见左右来报:“有一道人要见吕老爷。”吕岳曰:“是谁?与我请来。”少时那道人飘然而至,吕岳一见李平来至,忙迎至笑曰:“道兄此来,必是来助我一臂之力,以灭周武、姜尚也。”李平曰:“不然,我特来劝你。我在中途闻你摆瘟癀阵,以阻周兵。故此特地前来相劝道兄。今纣王无道,罪恶贯盈,天下共叛,此天之所以灭商伐汤也。武王乃当世有道之君,上配尧舜,下合人心,是应运而兴之君,非莫泽乘轩之辈。况凤鸣岐山,王气已锺久矣。道兄安得以一人扭转天命哉?子牙奉天征讨,伐罪吊民,会诸侯於孟津,正应灭纣於甲子,难道我李平反为武王,不为截教,来逆道兄之意?只为气数难回。道兄若依我劝,可撤去此阵,但凭武王与子牙征伐取关,我们原系方外闲人,逍遥自在,无束无拘,又何名强利锁之不能解脱耶?”吕岳笑曰:“李兄差矣!我来诛逆讨叛,正是应天顺人,你为何自己受惑,反说我所为非也。你看我擒姜尚、武王,令他片甲不回?”李平曰:“不然,姜尚有七死三灾之厄,他也过了,遇过多少毒恶之人,十绝,诛仙恶阵。他也经过,也非容易至此。古云:『前车已覆,後车当鉴。』道兄何苦执迷加此?”李平五次三番劝不醒吕岳。正是:
三部正神天数尽,李平到此也难逃。
话说吕岳不听李平之劝,差官下书,知会姜尚来破此阵;使命赍战书至子牙行营。来至辕门,左右报入中军,子牙命:“令来。”使人至中军朝上见体毕,呈上战书,子牙拆开展玩。书曰:
“九龙岛炼气士吕岳,致书於西岐元帅姜子牙麾下:窃闻物极必反,逆天必罚;尔西岐不守臣节,以臣伐君,以下凌上,有干纲常,得罪天地。况且以党恶之众,屡抗敌於天兵;仗阐教之术,复屠城而杀将。恶已贯盈,入神愤怒;故上天厌恶,特假手於吾,设此瘟癀阵,今差使致书,早早批宣,以决胜负。如自揣不德,急早倒戈,尚待尔不死。战书至日,速乞自裁。”
且说子牙看书罢,将原书批回,明日决破此阵。来使领书回见吕岳不表。次日,云中子在中军请子牙上帐,用二道符印,前心一道,冠内一道,又将一粒丹药,与子牙揣在怀中。
打点停当,只听得关外炮响,报马报进营来:“有吕岳在营前搦战。”子牙上了四不象,武王同众将诸门下,齐至军前掠阵;真好瘟癀阵,怎见得?有赞为证:
杀气漫空,悲风四起,杀气漫空,黑暗暗俱是些鬼哭神嚎;悲风四起,昏沈沈尽是那雷轰电掣。透心寒,怎禁他冷气侵人;解骨酥,难当阴风扑面。远观是飞砂走石,近看如雾卷云腾;瘟癀气阵阵飞来,水火扇翩翩乱举。瘟癀阵内神仙怕,正应姜公百日灾。
话说子牙至阵前曰:“吕岳你今设此毒阵,与你定决雌雄;只怕你祸至难逃,悔之晚矣!”吕岳忙催开金眼驼,仗枪飞来直取,子牙手中剑急架忙迎,二人战未及数合,吕岳掩一剑迳入阵去了。子牙催开四不象,随後赶进阵来;吕岳上了八卦台,将一把瘟癀伞往下一盖,昏昏黑黑,如红沙黑雾罩将下来,势不可当。子牙一手执定杏黄旗,架往此伞。可怜正是:
七死三灾扶帝业,万年千载竟留芳。
话说吕岳将子牙因於阵中,复出阵前大呼曰:“姜尚已绝於我阵,叫姬发早早受死。”
武王在辕门闻吕岳之言,慌问云中子曰:“老师!相父若果绝於阵中,真痛杀孤家也。”云中子曰:“不妨,此是吕岳谬言,子牙有百日之灾。”只见後边哪吒、杨戬、金、木二吒、李靖、韦护、雷震子一齐大呼:“拿这妖道,碎尸万段,以雪我等之恨!”吕岳、陈庚二人向前迎敌,大战在一处,只杀的阴风飒飒,冷云迷空。怎见得?
这几个赤胆忠良名誉大,他两个阻周兵心思坏;一低一好两相持,数位正神同赌赛。降魔杵来得快,正直无私真宝贝;这一边哪吒杨戬善腾挪,那一边吕岳陈庚多作怪。刀枪剑戟往来施,俱是玄门仙器械;今日穿云关外赌神通,各逞英雄真可爱。一个凶心不息阻周兵,一个要与武王安世界;若争恶战岂寻常,地惨天昏无可奈。
话说众人把吕岳、陈庚困在垓心,哪吒现出了三头八臂,将乾坤圈祭起,正中陈庚肩窝上。杨戬祭哮天犬,把吕岳头上咬了一口,二人迳败进瘟癀阵去了。众门人也不赶他,同武王进营,武王不见子牙,心下甚是不乐,问云申子曰:“相父受困於阵内,几时方能出来?”云中子曰:“大王可记得在红沙阵内也有百日,自然无事。古云:『有福之人,千方百计,莫能害他。无福之人,遇沟壑也丧性命。』大王不必牵挂。”且不讲武王纳闷在帐内,度日如年,双眉颦锁。且说吕岳自困住了子牙,甚是欢喜,每日入阵内三次用伞上之功,将瘟癀来毒子牙,可怜子牙全仗昆仑杏黄旗掌住瘟癀伞,阵内常放金光千百朵,或隐或现,保护其身。话说吕岳进关来,徐芳接住曰:“老师今将姜尚困在阵内,不知他何日得死?周兵何日得剿?”吕岳曰:“吾自有法取之。”徐芳曰:“如今且把擒周将解往朝歌请罪,吾另外再作一本,称赞老师功德,并请益兵防守。”吕岳曰:“不必言及吾等,你乃纣臣,理当如此;我是道门,又不受他爵绿:言之无用。只是不可把反臣留在关内,提防不测,这到是紧要事。并请兵协守,再作理会。”徐芳领命,慌忙把四将各上了囚车,差方义真押解往朝歌请罪。正是:
指望成功扶帝业,中途自有异人来。
且说方义真押解四将往潼关来,算只有八十里,不一日就到,按不下表。话说青峰山紫阳洞清虚道德真君,闲暇无事,往桃园中来,见杨任在旁,真君曰:“今日正该你去穿云关,以解子牙瘟癀阵之厄,并释四将之愆。”杨任曰:“老师!弟子乃文臣出身,非是兵戈之客。”真君笑曰:“这有何难?学之自然得会,不学虽会亦疏。”真君随入後洞,取出一根枪,名曰:“飞雷枪”,在桃园传与杨任。有歌为证:
“君不见此枪名号为飞雷,穿心透骨不寻常;刺虎降龙真可羡,先天铅汞配雌雄。炼就坎离相眷恋,也能飞,也能战;变化无穷随意见。今日与你破瘟癀,吕岳逢之鲜血溅。”
话说杨任乃是封神榜上之神,自然聪明,一见真君传授,须臾即会。真君曰:“我把云霞兽与你骑,还有一把五火神焰扇,你带了下山。若进阵中,须是如此如此,自然破他瘟癀阵,何愁吕岳不灭也。还有黄飞虎四将有难在中途,你先可救他,在关内以为接应,破阵後外夹攻,定然成功。”杨任拜辞师父下山,上了云霞兽,把顶上角拍了一拍,那骑四蹄自然生起云彩,望空中飞来。正是:
莫道此兽无好处,曾赴蟠桃四五番。
且说杨任霎时已至潼关,离城有三十里之遥,只见方义真解犯官官前进,旗上大书解岐周反将黄飞虎、南宫 等名字。杨任落下兽来,阻住去路,大呼曰:“来将那 去?”军士一见杨任生得古怪蹊跷,眼眶 生出两只手来,手心 又有两只眼睛,骑着一匹神兽,五绺长髯,飘扬脑後,军士见之,无不骇然;飞报与方义真:“启上将军!前边来了个古怪异人,阻住了路。”方义真仗自己胸襟,把马一夹,走出车前,见杨任如此行状,从来也不曾有怎样的相貌,心中也自惊;大呼曰:“来者何人?”杨任是文官出身,言语自然轻雅,乃应曰:“不须问我,吾乃上大夫杨任是也。将军!天道已归明主,你又何必逆天行事,自取灭亡也。”方义真曰:“吾奉主将命令,押解周将往朝歌请功,你为何阻住去路?”杨任曰:
“吾奉师命下山,来破瘟癀阵,今逢将军押解周将,理宜救护。我劝将军不若和我归了武王,正所谓应天顺人,不失封侯之位,有何不可?”方义真见杨任低言悄语,不把杨任放在心上,把手中枪一举,大喝曰:“逆贼休走,吃我一枪!”杨任忙用手中枪急架相还,两家大战,未及数合,杨任恐军士伤了被擒官将!忙用五火神焰扇,照着方义真一扇扇去,不知杨任此扇利害,一声响,怎见得?有诗为证:
“烈焰腾空万丈高,金蛇千道逞英豪:黑烟卷地云三尺,煮梅翻波咫尺消。”
话说杨任把扇子一扇,方义真连人带马,化一阵狂风去了。众军士见了,呐一声喊,抱头弃兵奔回进关。且说黄飞虎等见杨任这等相貌,知是异人,忙在陷车中问曰:“来者是那一位尊神?”杨任认得是黄飞虎,俱是一殿之臣,忙下了云霞兽,口称:“黄将军!我非别人,不才便是上大夫杨任。因纣王失败,起造鹿台,我等直谏,昏君将我剜去二目,多亏道德真君救我上山,将两粒仙丹放在目中,故此生出手中之眼耳。今特着我下山来破瘟癀阵,先救将军等,故效此微劳耳。”随放了四将,四将谢过了杨任,只是咬牙深恨。杨任曰:
“四位将军且不必出关,且借住民家,待我破了瘟癀阵,那时率众出关,公等可作内应。只听炮声为号,不可有误。”黄、徐等感谢杨任,自投关内民家去了。且说杨任上了云霞兽,出穿云关,来至周营下了云霞兽,军政官见了大惊,杨任曰:“早报於武王,吾非反臣也。”报马报入中军:“有异人求见。”云中子知是杨任来了,忙传令:“请进中军。”诸将见了各自骇然,杨任见云中子下拜曰:“师叔在此,料吕岳何能为患。”云中子安慰谢毕,请起与众门人相见。杨任来见武王,武王大惊,问其原故。杨任把纣王剜目之事,又说了一遍。武王大喜,命治酒款待。杨任又将救了四将事表过:“吾师特命不才来破瘟癀阵耳。”云中子曰:“你来的正好,还差三日,正是百日之厄完满。”众门人见又添杨任,各有欢喜之色,不觉过了三日。次日清晨,周营炮响,大队齐出,一干周将与众门人并武王、云中子齐至辕门,看杨任破瘟癀阵。杨任至阵前大呼曰:“吕岳何不早来见我!”只见阵内吕岳道人现了三头六臂,手提宝剑而出,见杨任相貌异常,心下也是惊骇,忙问曰:“你是何人,通个名来!”杨任曰:“吾乃道德真君门下杨任是也。今奉师命下山,特来破你瘟癀阵。”吕岳笑曰:“你不过一小童耳,敢出大言?”仗剑来取,杨任飞雷枪急架相迎,二兽相交,枪剑并举,战未三合,吕岳掩一剑望阵中而走;杨任大呼:“吾来也!”杨任进阵。
不知吉凶如何?且看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