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八卷(第八十六回-第九十回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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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八卷(第八十六回-第九十回)


第八十六回  渑池县五岳归天

  渑池小县亦屏藩,主将英雄却异常;吐雾神驹真鲜得,地行妙术更难量。二王年少因他死,五岳奇谋为尔亡;惟有智多杨督运,腾挪先杀老萱堂。
  话说子牙将所用之符画完,吩咐军政官擂鼓,众将上帐三见,子牙曰:“你众将俱各领符一道,藏在盔内,或在发中亦可,明日会战,候他败走,众将先赶去,抢了他的白骨 ,然後攻他关隘。”众将听毕,领了符命,无不欢喜。次日,子牙大队而出,遥指关上搦战,探马报知邓、芮二侯,命卞吉出马。卞吉领命出关,可怜:
  丹心枉作千年计,死到临潼尚不知。
  卞吉上马出关,往 下来,大呼曰:“今日定拿你成功也。”纵马摇戟,直奔子牙;只见子牙左右一干大小将官,冲杀过来,把卞吉围在垓心,锣鼓齐鸣,威声四起,只杀得黑雾迷空。怎见得?有诗为证:
  “杀气漫漫锁太华,戈声响亮乱交加;五关今属西岐主,万截名垂赞子牙。”
  话说卞吉被众将困在垓心,不能得出,忽然一戟,剌中武吉肩窝;武吉闪开,卞吉乘空跳出阵来,迳往 下逃去。周、营一干众将,随後赶来,卞吉那知已暗漏消息,尚自妄想拿人。卞吉复兜回马,伺候家将拿人,只见数将赶过 下,迳杀奔前来。卞吉大惊曰:“此是天丧商朝社稷,如何此宝无灵也。”不敢复战,遂败进关来,闭门不出。子牙也不追赶他,命诸将先将此 收了;韦护取了降魔杵,又将雷震子黄金棍取了,堂鼓回营。且说卞吉进营,来见邓、芮二侯,不知二侯早已自归周,就要寻事处治卞吉。忽报:“卞吉回见。”行至阶下,芮吉曰:“想今日卞将军擒有几个周将?”卞吉曰:“今日末将之会战,周营有十数员大将,围裹当中,末将刺中一将,乘空败走,引入 下,以便擒拿他几员。不知何故,他众将一拥前来,俱往 下过来。此乃天丧商朝,非末将不胜之罪也。”芮吉笑曰:“前日擒三将,此 就灵验,今日如何此 就不灵了?”邓昆曰:“此无他说,卞吉见关内兵微将寡,周兵势大,此关难以久守,故与周营私通假输一阵,众将一拥而入,以献此关耳。幸军士速即紧闭,未遂贼计,不然吾等皆为虏矣。此等逆贼,留之终属後患。”喝令两边刀斧手:“拿下枭首示众。”可怜正是:
  一点丹心成画饼,怨魂空逐杜鹃啼。
  卞吉不及分辩,被左右手下,拥出帅府,即时斩了首级号令。欧阳淳不知其故,见斩了卞吉,目瞪口呆,心下茫然。邓、芮二侯谓欧阳淳曰:“卞吉不知天命,故意逗遛军机,理宜斩首。我二人实对将军说,方今商朝气数将终,荒淫不道,人心已离,天命不保,天下诸侯,久已归周,只有此关之隔耳。今关中又无大将,足抵周兵,终是不能拒守,不若我等与将军将此关献於周武,共伐无道,正所谓:『顺天者昌,逆天者亡。』且周营俱是道术之士,我等皆非他的对手,我固然与你俱当死君之难,但无道之君,天下共弃之,你我徒死无益耳。愿将军思之。”欧阳淳大怒,骂曰:“食君之禄,不思报本,反欲献关,甘心降贼,屈杀卞吉,此真狗彘之不若也!我欧阳淳其首可断,其身可碎,而此心决不负商朝之恩,甘效辜恩负义之贼也!”邓、芮二侯大喝曰:“今天下诸侯,尽已归周,难道都是负商朝之恩者?止不过为独夫残虐生灵,万民涂炭,周武兴吊民伐罪之师,汝安得以叛逆目之,真不识天时之匹夫。”欧阳淳大呼曰:“陛下误用奸邪,反卖国求荣,我先杀此逆贼,以报君恩。”仗剑来杀邓、芮二侯,二侯亦仗剑来迎;杀在殿上,双战欧阳淳。欧阳淳如何战得过,被芮吉吼一声,一剑砍倒欧阳淳,枭了首级。正是:
  为国亡身全大节,二侯察理顺天心。
  话说二侯杀了欧阳淳,监中放出三将,黄飞虎上殿来,见是姨丈邓昆,二人相会大喜,各诉衷肠。芮吉传令,速行开关,先放三将来大营报信。三将至辕门,军政官报入中军,子牙大喜,忙命进帐来。三将至中军见礼毕,子牙问其详细,只见左右报:“邓昆、芮吉至辕门听令。”子牙传令:“令来。”二侯至中军,子牙迎下座来,二侯下拜,子牙搀住安慰曰:“今日贤良归周,真不失贤臣择主而仕之智。”二侯曰:“请元帅进关安民。”子牙传令,催人马进关,武王亦起驾随行。大军莫不欢呼,人心大悦;武王来至帅府,查过户口册籍,关中人民父老,俱牵羊担酒,以迎王师。武王命殿前治宴,款待东征大小众将,犒赏三军,住了数日。子牙传令起兵,往渑池县来。好人马一路上,怎见得?有诗赞之云:
  “杀气迷空千里长,旌旗招展日无光;层层铁钺锋如雪,对对钢刀刃似霜。人胜登山豹虎猛,马过出水蟒龙钢;渑池此际交兵日,五岳齐遭剑下亡。”
  话说子牙人马在路前行,不一日探马报曰:“启元帅!前至渑池县了,请令定夺。”子牙传令安营,点炮呐喊。话说渑池县总兵官张奎,听得周兵来至,忙升帅府坐下,左右有二位先行官,乃是王佐、郑桩,上厅来见张奎,张奎曰:“今日周兵进了五关,与帝都止有一河之隔,幸赖我在此,尚可支撑。”不说张奎打点御敌,且说姜元帅次日升帐,命将出军,忽报:“有东伯侯官差下书。”子牙传令:“令来。”差官至军前行营华,将书呈上,子牙拆书观之,看毕,问左右曰:“如今东伯侯姜文焕,求借救兵,我这 必定发兵才是。”傍有黄飞虎答曰:“天下诸侯,皆仰望我周,岂有坐视不救之理?元帅当得发兵救援,以安天下诸侯之心。”子牙传令问:“谁去取游魂关走一遭?”傍有金、木二吒,欠身曰:“弟子不才,愿去取游魂关。”子牙许之。分一枝人马,与二人去了不表。且说子牙吩咐:“谁去渑池县取头一功。”南宫 应声愿往,领令出营,至城下搦战。张奎闻报,问左右先行:
  “谁人出马?”有王佐愿往,领兵开放城门,来至军前。南宫 大呼曰:“五关皆为周有,止此弹丸之地,何不早献,以免诛身之祸?”王佐骂曰:“无知匹夫!你等叛逆不道,罪恶贯盈,今日自来送死也!”纵马舞刀,来取南宫 。手中刀劈面交还,战有二三十回 合,被南宫 手起刀落,早把王佐挥为两段。南宫 得胜回营报功,子牙大喜。只见报马报进城来,张奎闻报王佐失机,心下十分不快。次日又报:“周将黄飞虎搦战。”郑桩出马,与黄飞虎大战二十合,被黄飞虎一枪刺於马下,枭了首级回营,子牙大喜。话说张奎又见郑桩失利,着实烦恼。子牙见连日斩他两将,命左右军士,一齐攻城。众将卒领军士,放炮呐喊,前来攻城;城上士卒来报张奎,张奎在後厅闻报,与夫人高兰英商议:“如今孤城难守,连折二将,如之奈何?”高兰英曰:“将军有此道术,况且又有坐骑,可以成功,何惧贼兵哉?”张奎曰:“夫人不知五关之内,多少英雄,俱不能阻逆,一旦至此,天意可知。今主上犹荒淫如故,为臣岂能安於枕席。”夫妻正议,又报:“周兵攻城甚急。”张奎即时上马提刀,夫人掠阵,开放城门,一骑当先;只见子牙门下众将,左右分开,张奎大呼曰:“姜元帅慢来!”子牙上前曰:“张将军你可知天意?速速早降,不失封侯之位。若自执迷不悟,与五关为例。”张奎笑曰:“你逆天罔上,徼幸至此,量你今日死无葬身之地笑。”子牙笑曰:“天时人事,不问可知。只足下迷而不悟耳,此去朝歌,不过数百里,一河之隔,四面八方,天下诸侯云集,谅区区弹丸之地,何敢抗吾师哉?此正所谓大厦将倾,非一木所能支撑,徒自取灭亡耳。”张奎大怒,催开马,使手中刀,直取子牙;後面姬叔明、姬叔升二殿下纵马大呼:“休冲我阵!”两条枪急架忙迎,张奎使开刀,力战二将。有诗为证:
  “臂膊轮开好用兵,空中各自下无情;吹毛利刃分先後,刺骨尖锋定死生。恶战止图麟阁姓,苦争只为史篇名;张奎刀法真无比,到处成功定太平。”
  话说姬叔明等二将,见战张奎不下,二位殿下掩一枪,诈败而走;止望回马枪挑张奎,不知张奎的坐骑甚奇,名为“独角乌烟兽”,其快如神,张奎让二将去有三匹箭之地,他把兽上角一拍,那兽如一阵乌烟,似飞云掣电而来。姬叔明听得有人追赶以为得计,不意张奎出至背後,措手不及,被张奎之刀,挥於马下。姬叔升见其兄落马,及至回马,又被张奎顺手一刀,也是两段。可怜金枝玉叶,一旦遭殃。子牙大惊,急鸣金收军,张奎也掌鼓进城。
  子牙见折了二位殿下,收军回营 心下不乐。武王闻知,丧了二弟,掩面而哭,进後营去了。张奎连斩二将,心中甚喜,夫妻二人商议,俱表进朝歌不题。且言子牙闷坐帐上,谓诸将曰:“料渑池不过一小县,反伤了二位殿下?”只见众将齐说:“张奎的坐骑,有些奇异,其快如风,故此二位殿下,措手不及,以致丧身。”众将正猜疑时,忽报:“北伯侯崇黑虎至辕门求见。”子牙传令:“请来。”崇黑虎同闻聘、崔英、蒋雄上帐来,三谒子牙。
  子牙忙下帐迎接,上帐各叙礼毕,子牙曰:“君侯兵至孟津几时了?”黑虎曰:“不才自起兵收了陈塘关,人马已至孟津,札营数月矣。今闻元帅大兵至此,特来大营奉谒,愿元帅早会诸侯,共伐无道。”子牙大喜,有武成王与崇黑虎相见,感谢黑虎曰:“昔日蒙君侯相助,擒斩高继能,此德尚未图报,时刻不敢有忘,铭刻五内。”彼此逊谢毕,子牙吩附营中,治酒款待崇黑虎等。正是:
  死生有数天生定,五岳相逢绝渑池。
  当日酒散,次日子牙升帐,众将三谒,忽报:“张奎搦战。”哨马报入中军,子牙问:
  “今日谁人战张奎走一遭?”崇黑虎曰:“末将今日来至,当得效劳,请与闻聘、崔英、蒋雄三人,发兵同去。”子牙大喜,四将同出大营,领本部人马摆开,崇黑虎催开了金睛兽举双板斧,飞临阵前大呼曰;“张奎!天兵已至,何不早降,尚敢逆天,自取灭亡哉?”张奎大怒骂曰:“无义匹夫!你乃是杀兄图位,天下不仁之贼,焉敢口出大言?”催开马。使手中刀飞来直取。崇黑虎举双斧急架忙迎,闻聘大怒,拍马摇叉冲杀过来;崔英八楞锤,一似流星;蒋雄的抓绒绳飞起,一齐上前,把张奎裹在当中。却说子牙在帐上,见黄飞虎站立在傍,子牙曰:“黄将军!崇侯今日会战,你可去掠阵助他,也不负昔日崇侯曾为将军郎君报仇。”黄飞虎领令出营,见四将与张奎大战,黄飞虎自思:“我在此掠战,不见我之情分,不若走骑成功,何为不美。”黄飞虎将五色神牛催开,大呼曰:“崇君侯吾来也!”此正是五岳逢七杀,大抵天数已定,毕竟难逃。只见五将裹住张奎,这场大战,怎见得?有诗为证:
  “只杀得愁云惨淡,旭日昏尘,征夫马上抖精神。号带飘杨,千条瑞彩满空飞,剑戟三差,三冬白雪漫阵舞。崇黑虎双板斧,纷绁上下;闻聘的托天叉,左右交加。崔英的八楞锤,如流星荡漾;蒋雄的五爪抓,似蒺藜飞扬。黄飞虎长枪如大蟒,虎翻腾刀;架斧,斧劈刀,叮当响,出穴好;张奎战五将,似猛虎,叉迎刃,刀架叉,有叱吒之声,锤打刀,刀架锤,不离其身。抓分顶,刀掠处,全凭心力;枪刺来,刀隔架,纯是精神。五员将,鞍鞒上,各施巧妙;只杀得刮地寒风声拉杂,荡起征尘飞镫甲。渑池城下立功勋,数定五岳逢七煞。”
  话说五将把张奎围在垓心,战有三四十回 合,未分胜负;崇黑虎暗思:“既来立功,又何必与他恋战?”把坐下金睛兽一兜,跳出圈子,诈败就走,好放神鹰。四将知机,也便拨马跟黑虎败走。他不知张奎坐骑,其快加风,也是五岳命该如此。只见张奎等五将,去有二三箭之地,把兽顶角一拍,一阵乌烟,即时在闻聘背後,手起一刀,把闻聘挥於马下。崇黑虎急用手去揭芦盖,已是不及,早被张奎一刀,砍为两段。崔英勒马回来时,张奎使开刀,又战三将,忽然桃花马上,一员女将,用两口日月刀,飞出阵来,乃是高兰英来助张奎。这妇人取出个红葫芦来,祭出四十九根太阳神针,射住三将眼目,观看不明,早被张奎连斩了三将下马。可怜五将一阵而亡。有诗为证:
  “五将东征会渑池,时逢七煞数应奇;忠肝化碧犹啼血,义胆成灰永不移。千古英风垂泰岳,万年烟祀祝嵩尸;五方帝位多隆宠,报国孤思史册垂。”
  张奎连诛五将,探马报与子牙。子牙惊问:“如何就诛了五将?”掠阵官备言张奎的坐骑,有些利害,故此五将,俱措手不及,以致失利。子牙见折了黄飞虎,着实伤悼,正寻思间,忽报:“杨戬催粮至辕门等令。”子牙传令:“令来。”至中军三谒毕,禀曰:“弟子督粮,已进五开,今愿缴督粮印,随军征伐立功。”子牙曰:“此时将会孟津,也要你等在中军协助。”杨戬立在一傍,听得武成王黄将军已死,杨戬叹曰:“黄氏一门忠烈,父子捐躯,以为王室,不过留清芬於简编耳。”又问:“张奎有何本领?先行为何不去会他?”哪吒曰:“崇君侯意欲见功,不才只得让他,岂好占越?不意俱遭其害。”正言间,只见左右来报:“张奎搦战。”有黄飞彪愿为长兄报仇,子牙许之。杨戬掠战,黄飞彪出营,见张奎也不答话,挺枪直取;张奎的刀急架忙迎,两马相交,一场大战。约有二三十合,黄飞彪是急於为兄报仇,其力量非张奎对手,枪法渐乱,被张奎一刀,挥於马下。杨戬掠阵、见张奎把黄飞彪斩於马下;又只见他的马项上有角,就知此马有些原故,待我除之。杨戬纵马摇刀大呼曰:“张奎休走!吾来也!”张奎问曰:“你是何人,也自来取死?”杨戬答曰:“你这匹夫,属以邪术坏我大将,吾特来拿你,碎尸万段,以泄众将之恨。”举三尖刀劈面砍来,张奎手中刀急架相还;二马相交,变方并举,怎见得一场大战?有赞为证:
  二将棋逢敌手,阵前各逞英豪;翻来覆去岂寻常,真似一对虎狼形状。这一个会驱挪变化,那一个会搅海翻江;刀来刀架两无妨,两个将军一样。
  话说张奎与杨戬大战,有三四十合,杨戬故意卖个破绽,被张奎撞个满怀,伸出手抓住杨戬腰带,提过鞍鞒。正是,
  张奎今目擒杨戬,眼前丧了乌烟驹。
  张奎活捉了杨戬,掌鼓进城,升厅坐下,令:“将周将推来。”左右将杨戬拥至厅前,杨戬站立,张奎大喝曰:“既被吾擒,为何不跪?”杨戬曰:“无知匹夫!我与你既为救国,今日被擒,有死而已,何必多言?”张奎大怒,命左右:“推去斩首号令。”只见左右将杨戬斩讫,持首号令。张奎方欲坐下,不一时只见管马的来报,“启老爷得知,祸事不小。”张奎大惊,问:“甚祸事。”管马的曰:“老爷的马,好好的吊下头来。”张奎听得此言,不觉失色顿足曰:“吾成大功,全仗此乌烟兽,岂知今日无故吊下头来?”正在厅上,急得三尸神咆跳,七窍内生烟,忽报:“方才被擒的周将,又来搦战。”张奎顿然醒悟:“吾中了此贼奸计。”随即换马,提刀在手,复出城来,一见杨戬,大骂:“逆贼!擅坏我龙驹,气杀我也!怎肯干休!”杨戬笑曰:“你仗此马,伤了我大将,我先杀此马,後再杀你的驴头。”张奎切齿大骂曰:“不要走!吃我一刀!”使开手中刀来取,杨戬的刀急架忙迎,又战二十合。杨戬又卖个破绽,被张奎又抓住腰内丝绦,轻轻提将过去,二次擒来。张奎大怒曰:“这番看你怎能脱去?”正是:
  张奎二次擒杨戬,只恐萱堂血染衣。
  张奎捉了杨戬进城,坐在厅上,忽报:“後边夫人高兰英来至面前。”因问其故,张奎长吁叹曰:“夫人!我为官多年,得许大功劳,全仗此乌烟兽。今日周将杨戬,用邪术坏我龙驹,这次又被我擒来,还是将何法治之?”夫人曰:“推来我看。”传令:“将杨戬推来。”少时推至厅前,高兰英一见笑曰:“吾自有处治。将乌鸡黑犬血取来,再用尿粪和匀,先穿起他的琵琶骨,将血浇在他的头上,又用符印镇住,然後斩之。”张奎如法制度,夫妻二人齐出府前,着左右一一如此施行。高兰英用符印毕,先将血粪往杨戬头上一浇,手起一刀,将首级砍落在地,夫妻大喜。方才进府来到厅前,忽听得後边丫 飞报出厅来哭禀曰:“启老爷,夫人不好了,老太太正在香房,不知是那 污秽血粪,把太太浇了一头,随即吊下头来,真是异事惊人。”张奎大叫曰:“又中了杨戬妖术。”放声大哭,如醉如痴一般,自思:“老母养育之恩未报,今因为国,反将吾母丧命,真个痛杀我也!”忙取棺椁盛殓不表。且说杨戬迳进中军,来见子牙,备言先斩乌马,後杀其母,先惑乱其心,然後擒之不难矣。子牙大喜曰:“此皆是你不世之功。”张奎思报母仇,上马提刀,来周营搦战。不知吉凶如何?且看下回分解。

第八十七回  土行孙夫妻阵亡

  地行妙术法应玄,谁识张奎更占先;猛兽崖前身已死,渑池城上妇归泉。许多功业成何用,几度勋名亦枉然;留得两行青史在,後来成败总由天。
  话说子牙在中军,正议进兵之策,忽报:“张奎搦战。”哪吒曰:“弟子愿往。”登风火轮而出,现出八臂三头,来战张奎,大呼曰:“张奎,若不早降,悔之晚矣!”张奎大怒,催开马,使手中刀来取;哪吒使手中枪劈面迎来,未及三五合,哪吒将九龙神火罩祭起,去把张奎连人带马罩住,用手一拍,只见九条火龙,一滚吐出烟火,遍地烧来。不知张奎会地行之术,如土行孙一般;彼时张奎见罩落将下来,知道不好,他先滚下马,就地行去了。哪吒不曾留心看,几乎误了大事,只见烧死他一匹马,哪吒掌鼓回营,见子牙说张奎已被烧死,子牙大喜不表。且说张奎进城,对妻子曰:“今日与哪吒接战,果然利害,被他祭起火龙罩,将我罩住,若不是我有地行之术,几乎被他烧死。”高兰英曰:“将军今夜何不地行进他营寨,刺杀武王君臣,不是一计成功,大事已定,又何必与他争能较胜耶?”张奎深悟曰:“夫人之言,甚是有理。只因那杨戬可恶,暗害我老母,惑乱吾心,连日神思不定,几乎忘了,今夜必定成功。”张奎打点收拾,暗带利刀,由地下进周营来。正是:
  武王洪福过尧舜,自有高人守大营。
  话说子牙在帐中,闻得张奎已死,议取城池;至晚发令箭,点练士卒,至三更造饭,四更整饬,五更登程,一鼓成功。子牙吩附已毕,这也是天意,恰好是杨任巡外营。那时将近二更时分:张奎把身子一扭,迳往周营而来;将至辕门,适遇杨任巡营,张奎不知杨任眼眶长出来的两只手,手心 有两只眼,此眼上看天庭,下观地底,中看人间千里。彼时杨任忽见地下有张奎,提一口刀,迳进辕门,杨任曰:“地下的张奎慢来,有吾在此!”张奎大惊:“周营中有此等异人,如何是好?”自思:“吾在地下行得快,待吾进中军,杀了姜尚,他就来也是迟了。”张奎仗刀径入,杨任一时着急,将云霞兽一磕,至三层圈子内,击云板大呼曰:“有刺客进营,各哨仔细!”不一时合营齐起,子牙急忙升帐,众将官弓上弦,刀出鞘,两边火把灯球照耀如同白昼。子牙问曰:“刺客从那 来?”杨任进帐启曰:
  “是张奎提刀在地下,迳进辕门,弟子故敢击云板报知。”子牙大惊曰:“昨日哪吒已把张奎烧死,今夜如何又有个张奎?”杨任曰:“此人还在此,听元帅讲话。”子牙惊疑未定,旁有杨戬曰:“候弟子天明,再作道理。”就把周营 乱了半夜,张奎情知不得成功,只得回去;杨任一只眼,只看着地下,张奎走出辕门,杨任也出辕门,直送张奎至城下方回。当时张奎进城,来至府中,高兰英问曰:“功业如何?”张奎只是摇头道:“利害!利害!周营中有许多高人,所以五关势如破竹,不能阻抗。”遂将进营的事,细细说了一遍。夫人曰:“既然如此,可急修本章,往朝歌请兵协守。不然孤城岂能阻挡周兵?”张奎从其言,忙修本差官往朝歌不表。且说天明杨戬往城下来,坐名叫:“张奎出来见我!”张奎闻报,上马提刀,开放城门,正是仇人见了仇人,大骂曰:“好匹夫!暗害我母,与你不共戴天!”杨戬曰:“你这逆天之贼,若不杀你母,你也不知周营中利害。”张奎大叫:“我不杀杨戬此恨怎休?”举刀直取杨戬。杨戬手中刀赴面交还,两马相交,双刀并举,未及数合,杨戬祭起哮天犬来伤张奎,张奎见此犬奔来 忙下马即时就不见了。杨戬观之,不觉咨嗟。正是:
  张奎道术真伶俐,赛过周营土行孙。
  话说杨戬回营来见,子牙问曰:“今日会张奎如何?”杨戬把张奎会地行道术,说了一遍,真好似土行孙。夜来杨任之功莫大焉。子牙大喜,传令以後,只令杨任巡督内外,防守营门。彼时张奎进城,与夫人议曰:“今会杨戬,十分利害,周营道术之士甚多,吾夫妻不能守此城也。依我愚见,不若弃了渑池,且回朝歌,再作商议。你的意下如何?”夫人曰:
  “将军之言差矣!俺夫妻在此,镇守多年,名扬四方,岂可一旦弃城而去。况此城关系非浅,乃朝歌屏障,今若一弃此城,则黄河之险,与周兵共之,这个断然不可。明日待我出去,自然成功。”次日高兰英出城,至营前搦战,子牙正坐,忽报:“有一女将请战。”子牙问:“谁可出马?”有邓婵玉应声曰:“末将愿住。”子牙曰:“须要小心。”邓婵玉曰:“末将知道。”言罢上马,一声炮响,展两杆大红旗,出营大呼曰:“来将何人?快通名来。”高兰英一看,见是一员女将,心下疑惑,忙应曰:“吾非别人,乃镇守渑池张将军夫人高兰英是也。你是谁人?”邓婵玉曰:“吾乃是督运粮储土将军夫人邓婵玉是也。”高兰英听说,大骂:“贱人!你父子奉敕征讨,如何苟就成婚,今日有何面目归见故乡也?”
  邓婵玉大怒,舞双刀来取高兰英,高兰英一身缟素,将手中双刀,急来架迎。二员女将,一红一白,杀在城下。怎见得?有诗为证:
  “这一个顶上金盔耀日光,那一个束发银冠列凤凰;这一个黄金锁子连环铠,那一个是白雪初施玉琢娘。这一个似向阳红杏枝,那一个似月下梨花带露香;这一个似五月榴花红似火,那一个似雪 梅花靠粉墙;这一个腰肢袅娜在鞍鞒上,那一个体态风流十指长。这一个双刃晃晃如闪电,那一个二刀如锋劈面扬;分明是广寒仙子临凡世,月 嫦娥降下方。两员女将天下少,红似银朱白似霜。”
  话说邓婵玉大战高兰英有二十回 合,拨马就逃,不知邓婵玉诈败,便随後赶来。婵玉闻脑後鸾铃响处,忙取五光石回手一下,正中高兰英面上,只打得嘴唇青肿,掩面而回。邓婵玉得胜进营,来见姜元帅,说:“高兰英被五光石打败进城。”子牙方上功劳簿,只见左右官报:“二运官土行孙辕门等令。”子牙传令来,土行孙上帐三谒:“弟子运粮已完,缴督粮印,愿随军征伐。”子牙曰:“今进五关,军粮有天下诸侯应付,不消你等督运,俱随军征进罢了。”土行孙下帐,来见众将,独不见黄将军,忙问哪吒。哪吒曰:“今渑池不过一小县,反将黄将军、崇君侯五人一阵而亡。且张奎善有地行之术,比你分外精奇,前日进营,欲来行刺,多亏杨任救之,故此阻住吾师,不能前进。”土行孙听罢:“有这样事,当时吾师傅吾此术,可称盖世无双。谁知此处,又有异人也。待吾明日会他。”至後帐来问邓婵玉:“此事可真?”邓婵玉曰:“果是不差。”土行孙踌躇一夜,次早上帐,来见姜元帅,愿去会张奎。子牙许之。旁有杨戬、哪吒、邓婵玉俱欲去掠阵,土行孙许之,来至城下搦战。哨马报与张奎,张奎出城,一见矮子问曰:“你是何人?”土行孙曰:“吾乃土行孙是也。”道罢举手中棍滚将来,劈头就打;张奎手中刀急忙架迎,二人大战,往往来来,未及数合,哪吒、杨戬齐出来助战,哪吒忙祭起乾坤圈来打张奎,张奎看见,滚下马来就不见了。土行孙也把身子一扭,来赶张奎,张奎一见大惊,周营中也有此妙术之人,随在地下,二人又复大战。大抵张奎身子长大,不好转换,土行孙身子矮小,转换伶俐,故此或前或後,张奎反不济事,只得败去。土行孙赶了一程,赶不上,也自回来。那张奎地行术,一日可行一千五百里,土行孙止得一千里,因此赶不上他,只得回营,来见子牙。言:“张奎果然好地行之术。此人若是阻住此间,深为不便。”子牙曰:“昔日你师父擒你,用指地成钢法,今欲治张奎,非此法不可;你务须学得此法,以治之。”土行孙曰:“元帅可修书一封,待弟子去夹龙山见吾师,取此符印,来破了渑池县,方得早会诸侯。”子牙大喜,忙修书付与土行孙。土行孙别了妻子,往夹龙山来。可怜正是:
  丹心欲佐真明主,首级高悬在渑池。
  土行孙迳往夹龙山去。且说张奎被土行孙战败,回来见高兰英,双眉紧皱,长吁曰:
  “周营中有许多异人,如何是好?”夫人曰:“谁为异人?”张奎曰:“有一土行孙,也是地行之术,如之奈何?”高兰英曰:“如今再修告急本章,速往朝歌取救,俺夫妻二人死守此县,不必交兵,只等救兵前来,再为商议破敌。”夫妻正议,忽然一阵怪风飘来,甚是奇异。怎见得好风?有诗为证:
  “走石飞砂势更凶,推云拥雾乱行踪;暗藏妖孽来窥户,又送孤帆过楚峰。”
  风过一阵,把府前宝 ,一折两段,夫妻大惊曰:“此不祥之兆也。”高兰英随排香席,忙取金钱排卜一封,已解其意。高兰英曰:“将军可速为之;土行孙往来龙山,取指地成钢之术,来破你也,不可迟误。”张奎大惊,忙忙收拾,结束停当,迳往夹龙山去了。土行孙一日止行千里,张奎一日行一千五百里,张奎先到夹龙山,到得崖畔,潜等土行孙。等了一日,土行孙方至猛兽崖,远远望见飞云洞,满心欢喜,今日又至故土也。不知张奎预在崖傍,侧身躲匿,把刀提起,只等他来。土行孙那 知道,只是往前走,也是数该加此,看看至面前,张奎大叫曰:“土行孙不要走!”土行孙及至抬头时,刀已落下,可怜砍了个连肩带背。张奎取了首级,迳回渑池县来号令。後人有诗叹土行孙归周,末受茅土之封,可怜无辜死於此地。
  “忆昔西岐归顺时,辅君督运未愆期;进关盗宝功为首,劫寒偷营世所奇。名播诸侯空啧啧,声扬宇宙恨绵绵;夹龙山下亡身处,反本还元正在兹。”
  话说张奎非止一日,来至渑池县,夫妻相见,将杀死土行孙一事,说了一遍。夫妻大喜,随把土行孙的首级,悬挂在城上。只见周营中探马,见渑池县城头悬起头来;近前看时,却是土行孙的首级,忙报入军中:“启元帅!渑池县城上号令了土行孙首级,不知何故,请令定夺。”子牙曰:“他往夹龙山去了,不在行营,又未出阵,如何被害?”子牙蹈指一算,拍案大叫曰:“土行孙死於无辜,是吾之过也!”子牙甚是伤感。不意帐後惊动了邓婵玉,闻知丈夫已死,哭上帐来,愿与夫主报仇。子牙曰:“你还斟酌,不可造次。”邓婵玉那 肯住,啼泣上马,来至城下,只叫:“张奎出来见我!”哨马报入城:“有女将搦战。”高兰英曰:“这贱人我正欲报一石之恨,今日合该死於此地。”高兰英上马提刀,先将一红葫芦执在手中,放出四十九根太阳神针,先在城 提出。邓婵玉只听得马响,二目被神针射住,观看不明,早被高兰英手起一刀,挥於马下。可怜正是:
  孟津未会诸侯面,今日夫妻丧渑池。
  话说高兰英先祭太阳神针,射住婵玉双目,因此上斩了邓婵玉,进城号令了。哨马报入中军,备言前事,子牙着实伤悼,对众门人曰:“今高兰英有太阳神针,射入二目非同小可,诸将俱要防备。故此按兵不动,再设法以取此县。”南宫 曰:“料一小县,今损无限大将,请元帅着人马四面攻打此县,可以踏为平地。”子牙传令,命三军四面攻打,架起云梯大炮,三军呐喊,攻打甚急。张奎夫妻,千方百计,看守此城,一连攻打两昼夜,不能得下,子牙心中甚恼,且命暂退,再为设计,不然徒令军士劳苦无益耳。众将鸣金收军,回营。且说张奎又修本往朝歌城来,差官渡了黄河,前至孟津,有四百镇诸侯,驻札人马差官潜踪隐迹,一路无词,至馆驿中歇了一宵。次日将本至文书房投递,那日看本乃是微子。微子接本看了,忙入内庭,只见纣王在鹿台上宴乐,微子至台下侯旨,纣王宣上鹿台,微子行礼称臣毕,王曰:“皇伯有何奏章?”徵子曰:“张奎有本,言武王兵进五关,已至渑池县,损兵折将,莫可支撑,危在旦夕,请陛下速发援兵,早来协守。不然臣惟一死,以报君恩耳。况此县离都城不过四五百里之远,陛下还在此台宴乐,全不以社稷为重。孟津现有南方、北方四百诸侯驻兵,侯西伯共至商郊,事有燃眉之急,今见此报,使臣身心加焚,莫知所措,愿陛下早求贤士,以治国事;拜大将以剿反叛,改过恶而训军民,修仁政以回天变,庶不失成汤之宗庙也。”纣王闻奏大惊曰:“姬发反叛,侵陷关隘,覆军杀将,兵至渑池,情殊可恨。孤当御驾亲征,以除大恶。”中大夫飞廉奏曰:“陛下不可,今孟津有四百诸侯驻兵,一闻陛下出军,他让过陛下,阻住後路,首尾受敌,非万全之道也。陛下可出榜招贤,大悬赏格,自有高明之士,应求而至。古云:『重赏之下,必有勇夫。』又何劳升下亲御六师,与叛臣较胜於行伍哉?”纣王曰:“依卿所奏,速传旨悬立赏格,张挂於朝歌四门,招选豪杰,才堪御敌者,不次铨除。”四方哄动,就把个朝歌城内万民,日受数次惊慌。只见一日来了三个豪杰,来揭榜文,守榜军士,随同三人,先往飞廉府 来三谒:门官报入中堂,飞廉道:“有请。”三人进府,与飞廉见礼毕,言曰:“闻天子招募天下贤士,愚下三人,自知菲丁,但君父有事,愿捐驱敢效犬马。”飞廉见三人气宇清奇,就命赐坐,三人曰:“吾等俱是闾阎子民,大夫在上,下民焉敢坐?”飞廉曰:“求贤定国,聘杰安邦,虽高爵重禄,直受不辞。又何妨於一坐耶?”三人告过,方才坐下。飞廉曰:“三位姓甚名谁?住居何所?”三人将手本呈上,飞廉观看,原来是梅山人氏,一名袁洪,一名吴龙,一名常昊,此乃梅山七圣,先是三人投见,以下俱陆续而来。袁洪者,乃白猿精也;吴龙者,乃蜈蚣精也;常昊者,乃长蛇精也;俱借袁吴常三字取之为姓也。飞廉看了姓名,随带入朝门,来朝见纣王。飞廉入内庭,天子在显庆殿,与恶来奕棋,当驾官启奏:“中大夫飞廉候旨。”王曰:“宣来。”飞廉见驾,奏曰:“臣启陛下!今有梅山三个杰士,应陛下求贤之诏,在午门侯旨。”纣王大悦,传旨:“宣来。”少时见三人来至殿下,山呼拜毕,纣王赐三人平身,三人谢恩毕,侍立两傍。王曰:“卿等此来,有何妙策,可擒姜尚?”袁洪奏曰:“姜尚以虚言巧语,纠合大下诸侯。鼓惑黎庶作反。依臣愚见,先破西岐,拿了姜尚,则八百诸侯”望升下降诏招安,赦免前罪,天下不战而自平也。”纣王闻奏,龙心大悦,封袁洪为大将军,吴龙、常昊为先行,命殷破败为三军。雷开为五军都督,使殷成秀、雷鹍、雷鹏、鲁仁杰等,俱随军征伐。纣王传旨:“嘉庆殿排宴,庆赏诸臣。”内有鲁仁杰自幼多智,广识英雄,见袁洪行事不按礼节,暗思曰:“观此人行事,不是大将之才,且看他操演人马,便知端的。”当日宴散。次日谢恩,三日後下教场操演三军。鲁仁杰看袁洪举动措置,俱不如法,谅非姜子牙敌手。但此时是用人之际,鲁仁杰也只得将机就计而已。次日,袁洪朝见纣王,王曰:“元帅可先领一枝人马,往渑池县,佐张奎以阻西兵,元帅意下如何?”袁洪曰:“以臣观之,都中之兵,不宜远出。”纣王曰:“如何不宜远出。”袁洪奏曰:“今孟津已有南北两路诸侯驻札,以窥其後;臣若往渑池,此二路诸侯,拒守孟津,阻臣粮道,那时使臣前後受敌,此不战自败之道;况粮为三军生命,是军未行而先需者也。
  依臣之计,不若调三十万人马,阻住孟津之咽喉,使诸侯不能侵扰朝歌,一战成功,大事定矣。”纣王大悦:“卿言甚善,真乃社稷之臣,使卿所奏施行。”袁洪随调兵三十万,吴龙、常昊为先行,殷破败为三赞,雷开为五军都督,使殷成秀、雷鹍、雷鹏、鲁仁杰随军征伐,往孟津而来。不知胜负如何?且看下回分解。

第八十八回  武王白鱼跳龙舟

  白鱼吉兆喜非常,预兆周家瑞应昌:八百诸侯称硕德,千年师帅赖匡襄。堂堂阵演三三叠,正正旗开六六行;时雨师临民甚悦,商朝基业已消亡。
  话说袁洪调兵往孟津驻札,以阻诸侯咽喉不表。且说渑池县张奎,日夕望朝歌救兵,忽有报马报入府来:“天子招了新元帅袁洪,调兵三十万,驻札孟津,以阻诸侯,未见发兵,来救渑池。”张奎闻报大惊曰:“天子不发救兵,此城如何拒守?况前有周兵,後有孟津四百诸候,前後合攻,此取败之道。今反舍此不放,奈何!”忙与夫人高兰英共议,夫人曰:
  “料吾二人,也可阻住周兵,今袁洪拒住孟津,则南北诸侯,也不能抄我之後。只打听袁洪得胜,若破了南北二侯,我再与你去合兵,共破周武,无有不胜之理。俺门如今只设法守城,不要与周将对敌,待他粮尽兵疲,一战成功,无有不克,此万全之道也。”张奎心下狐疑不定。且说子牙见渑池一个小县,攻打不下,反阵亡了许多军将;纳闷在中军,暗暗点首嗟叹。可怜这些扶王定国英雄,沥胆披肝,止落得遗言在此,身皆化为乌有。子牙正在那伤悼,忽辕门官来报:“有一道童来见。”子牙传令请来。少时只见一道童,至帐下行礼曰:“弟子乃夹龙山飞云洞惧留孙的门人,因师兄土行孙,在夹龙山猛兽崖,被张奎所害,家师已知,应上天之数,这是救不得的;只是过渑池须有原故。家师特着弟子来此下书,师叔便知端的。”子牙接上书,展开观看。书曰:
  “道末惧留孙,致书放大元帅子牙公麾下:前者土行孙,合该在猛兽崖死於张奎之手,理数难逃;贫道只有望崖垂泣而已,言之不胜於悒。今张奎善於守城,急切难下,但他数亦当终;子牙公不可迟误,可令杨戬将贫道符印,先在黄河岸边:等杨任、韦护追赶至此擒之,取城只用哪吒、雷震子足矣。子牙公须是亲自用调虎离山计,一战成功,此去自然坦夷。只俟封神之後,再图会晤不宣。”
  子牙看罢书,打发童子回山,当日子牙传令:“哪吒领令箭,雷震子领令箭,前去如此而行。杨戬、杨任领柬帖,前去如此。韦护领柬帖,前去如此。”子牙俱吩咐出毕,至晚周营中炮响,三军呐喊,杀奔城下而来。张奎忙急上城,设法守护,百计千方,防御急切难下。子牙知张奎善於守城,且暂鸣金收兵。次日,午末未初,请武王上帐相见:“今日请大王同老臣出营,看看渑池县城池,好去攻取。”武王乃忠厚君子。随应曰:“孤愿往。”即时同子牙出营,至城下周围看了,用手指曰:“大王若破此城,须用轰天大炮,方能攻打此城,一时可破也。”子牙与武王指画攻城,只见渑池城上,哨探士卒,报与张奎:“启老爷!姜子牙同一穿红袍的,在城下探看城池。”张奎听报,便上城来看时。果是子牙同武王,在城下周围指画。张奎自思曰:“姜尚欺吾太甚,只因连日吾坚守此城,不与他会战,他便欺我,至吾城下,肆行无忌,藐视吾人物也。”随下城与夫人曰:“你可用心坚守此城,待我出城,走去杀来,以除大患。”夫人上城观战,张奎上马提刀,开了城门,一马飞来天呼曰:“姬发!姜尚!今日你命难逃也。”正是:
  计就月中擒玉兔,谋成日 捉金乌。
  子牙同武王拨马向西而走,张奎赶来,周营中一将也不出来接应。张奎放心赶来,看看赶有二十里,只听得金鼓齐鸣,炮声响亮,三军呐喊,震动天地;周营中大小将官,齐出营来,杀奔城下。高兰英在城上,全装甲胄,守护城池,忽听周营中,又是炮响,不知其故。
  忽城上落下哪吒来,现三头八臂,脚踏风火轮,摇火尖枪杀来,高兰英急上马,用双刀,抵住了哪吒。二人在城上不便争持,高兰英走马下城,哪吒随後赶来;雷震子又早展开二翅,飞上城来,使开黄金棍,把城上军士打散,随斩关落锁,周兵进城。高兰英见事不好,正欲取葫芦,放太阳神针,早已,不及,被哪吒一乾坤圈,打中顶上,翻下马来;又是一枪,死於非命,。早往封神台去了。有诗为证:
  “孤城死守为殷商,今日身亡实可伤;全节全忠不朽,女中贞烈万年扬。”
  话说雷震子、哪吒进了渑池县,军士见打死了主母,俱伏地请降。哪吒曰:“俱免你死,候元帅来安民。”哪吒复谓雷震子曰:“道兄!你且在城上拒住,吾还去接应师叔与武王,恐怕惊了主公。”雷震子曰:“道兄不可迟疑,当速行为是。”哪吒把风火轮登开,往正西上赶来,只见张奎正赶子牙,有二十里远近;只听得炮声四起,喊声大振,心下甚是惊疑,也不去赶子牙,子牙在後面大呼曰:“张奎!你渑池已失,何不归降?”张奎心慌,情知中计,勒转马望旧路而来;天色又黑,正遇哪吒,现三头八臂迎来。哪吒大骂曰:“逆贼!你今日还不下马受死,更待何时?”张奎大怒,提刀直取。哪吒手中枪急架相还,未及数合,哪吒复祭起九龙神火罩罩来;张奎知此宝利害,把身子一扭,往地下去了。哪吒见张奎预先走了,因想起土行孙的光景,心上不觉悲悼,往前来迎武王。张奎急走至城下,雷震子立於城上,知渑池已陷,天人不知存亡;自思不若往朝歌,与袁洪合兵一处,再作道理。
  话说哪吒上前,迎接武王与子牙,一同回渑池县,来将大军进城屯札,又将城上各首级收殓,安葬於高阜之处,设祭祀之不表。且说张奎全装甲 ,纵地行之术,往黄河大道而走;如风一般,飞云掣电而来。杨任远远望见张奎从地底下来了,杨任知会韦护曰:“道兄!张奎来了,你须是仔细些,不要走了他。你看我手往那 指,你就往那边祭降魔杵镇之。”韦护曰:“谨领尊命。”再说张奎正走,远远看见杨任骑云霞兽,手心 那两只眼,神光射耀往下看,着地大呼曰:“张奎不要走!今日你难逃此厄也!”张奎听得魂不附体,不敢停滞纵着地行法,刷的一声,须臾就走有数十百里远。杨任在地上催着云霞兽,紧紧追赶,韦护在上头,只看看杨任;杨任只看着张奎在地下,如今三处看着好赶。正是:
  上边韦护观杨任,杨任穷追七煞神。
  话说张奎在地下,见杨任紧紧跟随,在他头上;如张奎往左,杨任也往左边来赶,张奎往右,杨任也往右边来赶。张奎无法,只是往前飞去;看看行至黄河岸边,前有杨戬,奉柬帖在黄河岸边,专等杨任,只见远远杨任追赶来了,杨任也看见了杨戬,乃大呼曰:“杨道兄!张奎来了!”杨戬听得,忙将三昧火烧了惧留孙指地成钢的符篆,立在黄河岸边。张奎正行,方至黄河,只见四处加同铁桶一般,半步莫动;左撞左不能通,右撞右不能通,抽身回来,後风犹如铁壁。张奎正慌忙无措,杨任用手往下一指,半空中韦护把降魔杵往下打来;此宝乃镇压邪魔,护三教大法之物,可怜张奎怎禁得起?有诗为证:
  “金光一道起空中,五彩云霞协用功;鬼怪逢时皆绝迹,邪魔遇此尽成空。皈依三教称慈善,镇压诸天护法雄;今目黄河除七煞,千年英雄贯长虹。
  话说韦护祭起降魔杵,把张奎打成齑粉,一灵也往封神台去了。三位门人得胜,齐来见子牙,备言打死张奎,追赶至黄河之事,说了一遍。子牙大喜,在渑池县住了数日,择日起兵。那日整顿人马,离了渑池县,前往黄河而来。时近隆冬天气,众将官重重铁铠,叠叠征衣,寒气甚深。怎见得好冷?有诗为证:
  “重衾无暖气,袖手似揣冰;败叶垂霜蕊,苍松挂冻铃。地裂因寒甚,池平为水凝;鱼舟空钓线,仙观没人行。樵子愁柴少,王孙喜炭增;征人须似铁,诗客笔如零。皮袄犹嫌薄,貂裘尚恨轻;蒲团僵老纸,衲帐旅魂惊。莫讶寒威重,兵行令若霆。”
  话说子牙人马来至黄河左右,报知中军。子牙吩附:“借办民舟,每只俱有工食银五钱,并不白用民船一只。”万民乐业,无不欢呼感德,真所谓时雨之师。子牙传令:“另备龙舟一只,装载武王。”子牙与武王驾坐中舱,左右鼓棹,向中流进发;只听得黄河内,白浪滔天,风声大作,把武王龙舟推在浪 颠播。武王曰:“相父!此舟为何这等掀播?”子牙曰:“黄河水急,平昔浪发,也是不小的;况今日有风,又是龙舟,故此颠播。”武王推开舱门:“俟孤看一看何如?”子牙同武王推舱一看,好大浪,怎见得?有诗为证:
  “洋洋光浸月,浩浩影浮天;灵派吞华岳,长流贯百川。千层凶浪滚,万叠峻波颠;岸口无渔火,沙头有鹭眠。茫茫浑似海,一望更无边。”
  话说武王一见黄河白浪滔天,一望无际,惊得面如土色;那龙舟只在浪 ,或上或下,忽然有一旋窝,水势分开,一声响亮,有一尾白鱼,跳在船舱 来,就把武王吓了一跳。那鱼在舟中,左迸右跳,跳有四五尺高。武王问子牙曰:“此鱼入舟,主何吉凶?”子牙曰:
  “恭喜大王!贺喜大王!鱼入王舟者,主纣王该灭,同室当兴,正应大王继汤而有天下也。”子牙传令:“命庖人将此鱼烹来与大王食之。”武王曰:“不可,仍命掷之河中。”
  子牙曰:“既入王舟,岂可舍此?正谓天赐不取,反受其咎,理宜食之,不可轻弃。”左右领子牙令,速命庖人烹来,不一时献上。子牙命赐诸将,少顷风恬浪静,龙舟已渡黄河;只见四百诸侯,知周兵已至,打点前来迎接武王。子牙知武王乃仁德之主,岂肯欺君,恐众诸侯尊称武王以致中馁,则大事去矣。须是预先吩附过,然後相见、庶几不露出圭角。俟破纣之後,再作区处。乃对武王曰:“今日虽抵岸,大王还在舟中,俟老臣先上岸,陈设器械,严整军威,以示武於诸侯;立定营寨,然後来请大王。”武王曰:“听凭相父设施。”子牙先上了岸,率大队人马,至孟津立下营塞;众诸侯齐至中军,来见子牙。子牙迎接上帐,相叙礼毕,子牙曰:“列位贤侯!见武王不必深言其伐君吊民之故,只以观政於商为辞;候破纣之後,再作商议。”众诸侯大喜,但依子牙之言。子牙令军政官,与哪吒、杨戬前去,迎请武王。後面又有西方二百诸侯,随後过黄河,同武王车驾而进。真个是天子诸侯会合,自是不同。怎见得?有诗为证:
  “八百诸侯会孟津,纷纷杀气满江尘;旌旗向日飞龙凤,剑戟迎霜泣鬼神。士卒纠纠歌化日,军民济济度仁人;应知世运当亨泰,四海讴吟总是春。”
  且说武王同西方二百诸侯,来至孟津大营,探马报入中军帐;子牙率领东南北三方,六百诸侯,又有八百小诸侯,齐来迎接武王;迳进中军,先有:
  东伯侯姜文焕、东南扬州侯锺志明、南伯侯鄂顺、西南豫州侯姚楚亮、北伯侯崇应鸾、东北衮州侯彭祖寿、西伯侯姬发、夷门伯武高逵、左伯宗智明、右伯姚庶良、远伯常信仁、近伯曹宗、 州伯丁建吉。
  众诸侯进营,止有东伯侯姜文焕,未曾进游魂关。乃请武王升帐,武王不肯,彼此固逊多时,武王同众诸侯,交相下拜。众诸侯俯伏曰:“今大王大驾,特临此地,使众诸侯得观天颜,仰观威德,早救民於水火之中,天下幸甚,万民幸甚。”武王深自谦让曰:“予小子发,嗣位先生,孤德寡闻,惟恐有负前烈,谬蒙天下诸侯,传檄相邀,特拜相父,东会列位贤侯,观政於商。若谓予小子统率诸侯,则予岂敢?惟望列位贤侯教之。”内有豫州侯姚楚亮对曰:“纣王无道,杀妻诛子,焚炙忠良,杀戮大臣,沈湎酒色,弗敬上天,郊庙下祀,播弃黎老,昵比罪人,皇天震怒,绝命於商。予等奉大王恭行天之罚,伐罪吊民,拯万姓於水火;正应天顺人之举,泄人神之愤,天下无不感悦。若予等与大王,坐观不理,厥罪惟均,望大王裁之。”武王曰:“纣王虽不行正道,俱臣下蔽惑之耳。今只观政於商,擒其襞幸,令纣王改其敝政,则天下自平矣。”彭祖寿曰:“天命靡常,惟有德者居之。昔尧有天下,亦因其子不肖,而禅位於舜。舜有天下,亦因其子之不肖,而禅位於禹。禹之子贤、能承继父业,於是相传至桀而德衰;暴虐夏政,天人怨之。故汤得行天之罚,放桀於南巢,代夏而有天下。贤圣之君六七作,至於纣罪恶贯盈,毁弃善政,戕贼不道,皇天震怒,降灾於商。爰命大王,以伐殷暴,大王幸毋固辞,以灰诸侯之心。”武王谦让未遑,子牙曰:“列位贤侯!今日亦非商议正事之时,候至商郊,再有话说。”众诸侯佥曰:“丞相之言是也。”武王命营中治酒,大宴诸侯不表。且说袁洪在营中,只见报马启曰:“今有武王兵至孟津下寨,大会诸侯,请元帅定夺。”殷破败听得,上前言曰;“周武乃天下叛逆元首,自兴兵至此,所在获捷,军威甚锐。元帅不可轻忽,务要严兵以待?”袁洪曰:“将军之言固善。料姜尚不过 溪一村夫,有何本领,此皆诸关将士不用心,以致彼侥幸成功。将军放心,看我一阵,令他片甲不回。”次日子牙升帐,众诸侯上帐三见,有夷门伯武高逵言曰:
  “启元帅!六百诸侯,驻兵於此,俱未敢擅於用兵,止在此拒住;只候武王大驾来临,以凭裁夺。今日若不先擒袁洪,则匹天尚自逞强,犹不知天使之不可战也,望元帅早赐施行。”
  子牙曰:“贤侯之言甚善,吾必先下战书,然後会兵孟津未为晚也。”众皆大喜。子牙忙修书,差杨戬往商营内来下战书,杨戬领命,往商营前下马大呼曰:“奉姜元帅将令,来下战书。”探事小校,报与中军;袁洪听得周营来下战书,忙令左右令来。只见军政官来至营门,令杨戬进见,杨戬至中军帐,见袁洪呈上战书,袁洪看毕,乃曰:“吾不修回书,约定明日会兵便了。”杨戬回至中军,见子牙言:“明日会兵。”子牙传令,与众诸侯,明早会兵,俱各各准备去了。次日,周营炮响,子牙调出大队人马,有八百诸侯齐出;当中是子牙人马,俱是火红旗;左是南伯侯鄂顺;右是北伯侯崇应鸾,尽是五色 憧。真若盔山甲海,威势如彪,英雄似虎;布成阵势,三军呐喊,冲至军前,哨马报与袁洪。袁洪与众将出营观看,子牙大兵队伍;只见天下诸侯,雁翅排开,分於左右,当中是元帅姜尚,左有鄂顺,右有崇应鸾。有诗为证:
  “诸侯共计破朝歌,正是神仙遇劫魔;百万雄师兴宇宙,奇功立在孟津河。姜尚东征除虐政,诸侯拱手尊号令;妖氛滚滚各争先,杨戬梅山收七圣。”
  话说袁洪在马上,见姜子牙身穿道服,乘四不象,来至军前,左右排列有众位门人;次後武王乘逍遥马,南北分列众位诸侯;只见袁洪银盔素铠,坐下白马,使一条 铁棍,拦住鞍鞒,英雄凛凛。怎见得袁洪好处?有赞为证:
  银盔素铠甲。缨络大红凝;左插狼牙箭,右悬宝剑锋。横担 铁棍。白马似神行;幼长梅山下,成功古洞中。曾受阴阳诀,又得天地灵;善能多变化,玄妙似人形。梅山称第一,保纣灭周兵。
  话说子牙向前问曰:“来者莫非商朝元帅袁洪麽?”袁洪曰:“你可就是姜尚?”子牙曰:“然也,方今天下归周,商纣无道,天下离心离德,只在旦夕受缚,料你一杯之水,安能救车薪之火哉?汝若早早倒戈纳降,尚待汝以不死;如若支吾,一朝兵败,玉石俱焚,虽欲求其独生,何可得哉!休执迷徒贻伊戚!”袁洪笑曰:“姜尚!你只知 溪捕鱼,水有浅深。今幸五关无有将才,让你深入重地;你敢以巧言令色,惑吾众听耶!”回顾左右先行曰:“谁与吾拿此鄙夫,以泄天下之愤。”旁有一人大呼曰:“元帅放心,待我成功。”走马飞临阵前,摇中枪来取姜子牙。旁有右伯姚庶良,纵马摇手中斧,大呼曰:“匹夫慢来!
  有吾在此也!”也不答话,两马相交,枪斧并举,一场大战。怎见得?有诗为证:
  “征云荡荡透虚空,剑戟兵戈扰攘申;今日姜尚头一战,孟津血溅竹梢红。”话说姚庶良手中斧转换如飞,不知常昊乃是梅山一个蛇精,姚庶良乃是真实本领,那 知道,只要成功。常昊不觉败下阵去,姚庶良便催马赶来。不知性命如何?且看下回分解。

第八十九回 纣王敲骨剖孕妇

  纣王酷虐古今无,淫酗贪婪听美妹;孕妇无辜遭恶劫,行人有难罹凶途。遗讥简册称残贼,留与人间骂独夫;大道悠悠难究竟,且将浊酒对花奴。
  话说姚庶良随後赶来,常昊乃是蛇精,纵马脚下起一阵旋风,卷起一团黑雾,连人带马罩住,方现出他原形。乃是一条大蟒蛇,把口张开,吐出一阵毒气,姚庶良禁不起,随昏於马下,常昊便下马取了首级,大呼曰:“今拿姜尚,如姚庶良为例。”众诸侯之内,不知他是妖精,有衮州伯彭祖寿。纵马摇枪大呼曰:“匹夫敢伤吾大臣。”时有吴龙在袁洪右边,见常昊立功,忍不住使两口双刀,催开马飞奔前来曰:“不要冲吾阵脚!”也不答话,两骑相交;刀枪并举,杀在阵前。六百镇诸侯,俱在左右,看看二将交兵。战未数合,吴龙掩一刀败走,彭祖寿随後赶来;吴龙乃是蜈蚣精,见彭祖寿将近,随现了原形;只见一阵风起,黑云卷来,妖气迷人,彭祖寿已不知人事,被吴龙一刀斩为两断。众诸侯不知何故,只见将官追下去,就是一块黑云罩住,将官随即绝命。子牙旁边有杨戬对哪吒曰:“此二将俱不是正经人,似有些妖气。我与道兄一往何如?”只见吴龙跃马舞刀,飞奔军前大呼曰:“谁来先啖吾双刀?”哪吒登开风火轮,使火尖枪,现三头八臂迎来。吴龙曰:“来者是谁?”哪吒曰:“吾乃哪吒是也。你这孽畜!怎敢将妖术伤吾诸侯?”把枪一摆,直刺吴龙。吴龙手中刀急架交还。未及三四合,被哪吒祭起九龙神火罩,响一声,吴龙罩在 面,吴龙已化道清风去了。哪吒用手一拍,及至军中,现出九条火龙时,吴龙去之久矣。常昊见哪吒用火龙罩罩住吴龙,心中大怒,纵马持枪大呼曰:“哪吒不要走!吾来也!”只见杨戬使三尖刀,纵银合马,同哪吒双战常昊。常昊见势不好,便败下阵去;杨戬也不赶他,取弹弓在手,随手发出金丸,照常昊打来。只见那金丸不知落於何处,哪吒复祭起神火罩,将常昊罩住,也似吴龙化一道赤光而去。袁洪见二将好此精奇,心下甚是欢喜,传令三军擂鼓,袁洪纵马仲杀过来,大呼曰:“姜子牙!我与你见个雌雄!”旁有杨任,见袁洪冲来,急催开了云霞兽,使开飞雷枪,敌住袁洪。战有五七回 合,杨任取出五火扇,照袁洪一扇,袁洪已预先走了,止烧死他马一匹。子牙鸣金收队,同营升帐,坐下叹曰:“可惜伤了二路话侯,心下不乐。”杨戬上帐曰:“今日弟子看他三人,俱是妖怪之柏,不似人。杨任用神火扇,弟子用金丸,俱不曾伤他,竟化清光而去。”只见众话侯也都议论常昊、吴龙之术,纷纷不一。
  且说袁洪回营,升帐坐下,见常昊、吴龙齐来三谒,袁洪曰:“哪吒罩儿,杨任的扇子,俱好利害。”吴龙笑曰:“他那罩与扇子,只好降别人,那 降得我们来?只是今日指望拿了姜尚,谁知只坏了他两个诸侯,也不算成功。”袁洪一面修本往朝歌报捷,宽免天子忧心。
  且说鲁仁杰对殷成秀、雷鹏、雷鹍曰:“贤弟!今日你等见袁洪、吴龙、常昊,与子牙会兵的光景麽?”众人曰:“不知所以。”鲁仁杰曰:“此正所谓:『国家将兴,必有祯祥,国家将亡,必有妖孽。』不以人形。今天下诸侯,会兵此处,正是大敌,岂有这些妖邪,能拒敌成功耶?”殷成秀曰:“长兄且莫说破,看他後来如何。”鲁仁杰曰:“总来吾受成汤三世之恩,岂敢有负国恩之理?惟一死以报国耳。”话说差官往朝歌,来至文书房内,飞廉接本观看,见是袁洪报捷,连诛大镇叛逆诸侯彭祖寿、姚庶良等,心中大喜,忙持本上鹿台来见纣王。当驾官上台启曰:“有中大天飞廉候旨。”纣王曰:“宣来。”左右将飞廉宣至殿前,三拜毕,拜伏奏曰:“今有元帅袁洪,领敕镇守孟津,以御下诸侯;初阵斩衮州侯彭祖寿、右伯姚庶良,军威已振,大挫周兵锋锐。自兴师以来,未有今日之捷,此乃陛下洪福齐天,得此大帅,可计日奏功,以安社稷者也,特具本齐奏。”纣王闻奏大悦:“元帅袁洪连斩二逆,足破敌人之胆,其功莫大焉;传朕旨意,特敕奖谕,赐以锦袍金帛 以励其功,仍以蜀锦百疋,宝钞万贯,羊酒等件,以犒将士勤劳,务要用心料理,剿灭叛逆,另行分列茅土,朕不食言,钦哉特谕!”飞廉顿首谢恩,领旨打点,解犒赏往孟津去不表。且言妲己闻飞廉奏袁洪得胜奏捷,来见纣王曰:“妾苏氏恭喜陛下,又得社稷之臣也。袁洪实有大将之才,永堪重任,似此奏捷,叛逆指日可平,臣妾不胜庆幸,实皇上无疆之福,以启之耳。今特具觞,为陛下称贺。”纣王曰:“御妻之言,正合朕意。”命当驾官於鹿台上,治九龙席,三妖同纣王共饮。此时正值仲冬天气,严威凛冽,寒气侵人;正饮之间,不觉肜云四起,飞舞梨花,当驾官启奏曰:“上天落雪了。”纣王大喜曰:“此时正好赏雪。”命左右暖注金樽,重斟杯 ,酣饮交欢。怎见得好的雪?有赞为证:
  肜云密布,冷雾缤纷;肜云密布,朔风凛凛号空中。冷雾缤纷,大雪漫漫铺地下;真个是六花片片飞琼,千树株株倚玉。须臾积粉,顷刻成盐;白鹦浑失素,皓鹤竟无形。平添四海三江水,压倒东西几树松;却便似战败玉龙三百万,果然是退残鳞甲满空飞。但只见几家村舍如银砌,万里江山似玉图;好雪真个是柳絮满挢,梨花盖舍,柳絮满挢。挢逢渔叟挂衣,梨花盖舍;舍下老贫煨 ,客子难沽酒。苍头苦觅梅, 潇潇裁蝶翅;飘飘荡荡剪鹅衣,团团滚滚随风势,飕飕冷气透幽帏。丰年祥瑞从天降,堪贺人间好事宜。
  话说纣王与妲已共饮,又见大雪纷纷,忙传旨命:“卷起毡帘,待朕同御妻美人看雪。”侍驾官卷起帘幔,打扫积雪,纣王同妲己、胡喜媚、王贵人在台上,看朝歌城内外,似银装世界,粉砌乾坤。王曰:“御妻!你自幼习学歌声曲韵,何不把按雪景的曲儿,唱一套,俟朕慢饮三杯。”妲己领旨,款启朱唇,轻舒莺舌,在鹿台上,唱一个曲儿;真是婉转莺声飞柳外,簧嘹亮自大来。曲曰:
  “才飞燕寨边,又 向城门外;轻盈过玉挢去,虚飘临阆苑来。攘攘挨挨,颠倒把乾坤玉载;冻的长江上,鱼沈雁杳。空林中虎啸猿哀,凭天降冷祸胎;六花飘堕难禁耐。砌漫了白玉阶,宫帏 冷侵衣袂,那一时暖烘烘红日当头晒,扫肜云四开;现天大一派,瑞气祥光拥出来。”
  妲己唱罢,馀韵悠扬,袅袅不绝;纣王大喜,连饮三杯。不一时雪俱止了,肜云渐散,日色复开。纣王同妲己凭栏看朝歌积雪。忽见西门外,有一小河,此河不是活水河;因纣王造鹿台,挑取泥土,致成小河。适才雪水注积,因此行人不便,必跣足过河。只见有一老人,跣足渡水,不甚惧冷,而行步且快。又有一少年人,亦跣足渡水,惧冷行缓,有惊怯之状。纣王在高处观之,尽得其态,问於妲己曰:“怪哉!怪哉!有这等异事?你看那老者渡水,反不怕冷,行步且快。这少年的反怕冷,行走甚慢,这不是反其事了?”妲己曰:“陛下不知,老者不甚怕冷,乃是少年父母精血正旺之时,交 成胎,所秉甚厚,故精血充满,骨髓皆盈;虽至末年遇寒气,独不甚畏怯也。至若少年怕冷,乃是末年父母气血已衰,偶尔精成孕,所秉甚薄,精血既亏,髓皆不满,虽是少年,形同老迈,故过寒冷而先畏怯也。”
  纣王笑曰:“此惑朕之言也,人秉父精母血而生,自然少壮老衰,岂有反其事之理?”妲己又曰:“陛下何不差官去拿来,便知端的。”纣王传旨:“命当驾官至西门,将渡水老者少者俱拿来。”当驾官领旨,忙出朝,赶至西门,不分老少,即一时一并拿到。老少民人曰:
  “你拿我们怎麽?”侍臣曰:“天子要你去见。”老少民人曰:“吾等奉公守法,不欠钱粮,为何拿我们?”那侍臣曰:“只怕当今天子有好处到你们,也不可知。”正是:
  平白行来因过水,谁知敲骨丧其生?
  纣王在鹿台上,专等渡水人民;却说侍驾官将二民拿至台下回旨:“启陛下!将老少二民,拿至台下。”纣王命:“将斧砍开二民胫骨,取来看验。”左右把老者少者腿俱砍断,拿上台看,果然老者髓满,少者髓浅,纣王大喜,命左右把尸拖出。可怜无辜百姓,受此惨刑。後人有诗叹曰:
  “败叶飘飘落故宫,至今犹自起悲风;独夫只听谗言妇,目下朝歌社 空。”
  话说纣王见妲己加此神异,抚其背而言曰:“御妻真是神人,何灵异若此?”妲己曰:
  “妾虽系女流,少得阴符之术,其勘验阴阳,无不奇中。适才断胫验髓,此犹其易者也;至如妇女怀孕,一见便知他腹内有几月,是男是女,面在腹内,或朝东南西北,无不周至。”
  纣王曰:“方才老少人民,断胫断髓,如神朕异,朕得闻命矣。至如孕妇,再无有不妙之理。”命当驾官传旨民间:“搜取孕妇见朕。”奉御官往朝歌城来。正是:
  天降大祸临孕妇,成汤社稷尽归周。
  话说奉御官在朝歌满城寻访有三名孕妇,一齐拿往午门来。只见他夫妻难舍,抢地呼天,哀声痛惨大呼曰:“我等百姓,又不犯天子法,又不拖欠钱粮,为何拿我等有孕之妇?”子不舍母,母不舍女,悲悲泣泣,前遮後拥,扯进午门来。只见箕子在文书房,共微子启、微子衍、上大夫孙荣,正议袁洪为将,退天下诸侯之兵。不知如何,只听得九龙挢闹闹攘攘,呼天呼地,哀声不绝,众人大惊。齐出文书房来,问其情由,见奉御官扯着两三个妇女而来。箕子问曰:“这是何故?”民妇泣曰:“吾等俱是女流,又不犯天子之法,为何拿我女人做甚麽?老爷是天子大臣,应当为国为民,救我等蚁命。”言罢哭声不绝。箕子忙问奉御官答曰:“皇上夜来听娘娘言语,将老少二民, 骨验髓,分别深浅,知其老少生育,皇上大喜。娘娘又奏,尚有剖腹验胎,知道阴阳;皇上听信斯言,特命臣等,取此孕妇看验。”箕子听罢,大骂:“昏君!方今兵临城下,将至濠边。社稷不久邱墟,还听妖妇之言,造此无端罪孽。左右且住!待吾面君谏止。”箕子怒气不息,後随着微子等,俱往鹿台来见驾。且说纣王在鹿台,专等孕妇来看验,只见当驾官启曰:“有箕子等候旨。”王曰:
  “宣来。”箕子至台上;俯伏大哭曰:“不意成汤相传数十世之天下,一旦丧於今日。而尚不知警戒修省,犹造此无辜恶孽,你将何面目见先王在天之灵也?”纣王怒曰:“周武叛逆,今已有元帅袁洪,足可御敌,斩将覆军,不日奏凯,朕偶因观雪,见朝涉者有老少之分,行步之异。幸皇后分别甚明,朕得以决其疑,於理何害?今朕欲剖孕妇,以验阴阳,有甚大事,你敢当面侮君,而妄言先王也。”箕子泣谏曰:“臣闻人秉大地之灵气以生,分别五官,为天地宣猷赞化,作民父母,未闻荼毒生灵,称为民父母者也。且人死不能复生,谁不受此血躯,而轻弃以死耶?今陛下不敬上天,不修德政,天怒民怨,人日思乱,陛下尚不自省,犹杀此无辜妇女,臣恐八百诸侯,屯兵孟津,旦夕不保。一旦兵临城下,又谁为陛下守此都城哉?只可惜商家宗裔,为他人所掳,宗庙被他人所毁,宫殿为他人所居,百姓为他人之民,府库为他人所有,陛下还不自悔,犹听妇女之言,敲民骨,剖孕妇。臣恐周武人马一到,不用攻城,朝歌之民,自然献之矣。军民与陛下作雠,只恨周武不能早至,军民欲箪食壶浆以迎之耳。虽陛下被掳,理之当然,只可怜二十八代神主,尽被天下诸屋所毁,陛下此心忍之乎?”纣王大怒曰;“老匹夫!焉敢觌面侮君,以亡国视朕,不敬孰大於此?”命武士:“拿去打死。”箕子大呼曰:“死不足惜,你昏君败国,遗讥万世,纵孝子慈孙,不能改也。”只见左右武士,扶箕子方欲下台,只见台下有人大呼:“不可!”微子、微子启、微子衍三人上台,见纣王俯伏,呜咽不能成语,泣而奏曰:“箕子忠良,有功社稷;今日之谏,虽别过激,皆是为国之言,陛下幸察之。陛下昔日剖比干之心,今又诛忠谏之口,社稷危在旦夕,而陛下不知悟。臣恐万姓怨愤,祸不旋踵也,幸陛下怜赦箕子,褒忠谏之名,庶几人心可挽,天意可回耳。”纣王见微子等齐来谏诤,不得已乃曰:“听皇伯、皇兄之谏,将箕子废为庶民。”妲己在後殿,出而奏曰:“陛下不可,箕子当面辱君,已无人臣礼,今若放之在外,必生怨望。倘与周武构谋,致生祸乱,那时表 受敌,为患不小。”纣王曰:“将何处治?”妲己曰:“依臣妾愚见。且将箕子剃发,囚禁为奴,以示国法,使人民不敢妄为,臣下亦不敢渎奏矣。”纣王闻奏大喜,将箕子禁囚之为奴。微子见如此光景,料天命终无挽救之日,随即下台,与微子启、微子衍大哭曰:“我成汤继统,六百年来,今日一旦被嗣君所失,是天亡我商也,奈之何哉?”微子与微子启兄弟二人商议曰:“我与你兄弟 可将太庙中二十八代神主,负往他州外郡、隐姓埋名,以存商代 祀,不令同日绝灭可也。”微子启含泪应曰:“敢不如命。”於时二人,打点收拾,投他州自隐。後孔子称他三人曰:“徵子去之,箕子为之奴,比干谏而死,谓殷有三仁是也。”後人有诗叹之:
  “莺啭商郊百草新,成汤宫殿已成尘;为奴岂是延商祀,去国应知接子 。剖腹丹心成往事,割胎民妇又遭 ;朝歌不日归周主,战血郊原已化磷。”
  话说微子三人收拾行囊,投他州去了。纣王将三妇人拿上鹿台,妲己指一妇人腹中是男,面朝左胁;一妇人也是男,面朝右胁,命武士用刀剖开,毫厘不爽。又指一妇人腹中是女,面朝後背;用刀剖开,果然不差。纣王大悦道:“御妻妙术如神,虽龟筮莫敌。”自此毫无忌惮,横行不道,惨恶异常,万民切齿。当日有诗为证:
  “大雪纷纷宴鹿台,独夫何苦降飞灾;三贤远遁全宗庙,孕妇身亡实可哀。”
  话说当日刳剖孕妇,天昏地暗,日月无光。次日,有报事军报上台来:“有微子等三位殿下,封了府门,不知往何处去了。”纣王曰:“微子年迈,就在此也是没用之人。微子启兄弟两人,就留在朝歌,也做不得朕之事业,他去了反省朕许多烦絮。即今元帅袁洪屡建大功,料周兵不能做得甚事。”遂日日荒淫宴乐,全不以国事为重。在朝文武,不过具数而已,并无可否。那日招贤榜篷下,来了二人,生得相貌甚是凶恶,一个面如蓝靛,眼似金灯,巨口獠牙,身躯伟岸;一个面似瓜皮,口如血盆,牙如短剑,容似朱砂,顶生双角,甚是怪异,往中大夫府来,谒见飞廉。一见甚是畏惧,行礼毕,飞廉问曰:“二位杰士是那人氏。高姓何名?”二人欠身曰:“某二人乃大夫之子民,商朝之百姓,闻姜尚欺罔,侵天子关隘,吾兄弟二人,愿投麾下,以报国恩,决不敢望爵禄之荣,愿破周兵,以洗王耻。子民姓高名明,弟乃高觉。”通罢姓名,飞廉领二人往朝内,拜见纣王。进午门竟往鹿台见驾,纣王问曰:“大天有何奏章?”飞廉曰:“今有二贤高明、高觉,愿求报效,不图爵禄,敢破周兵。”纣王闻奏大悦:“宣上台来。”二人倒身下拜,俯称臣;王赐平身,二人立起,纣王一见,相貌奇异,甚是骇然。便道:“朕观二士,真乃英雄也。”随在鹿台上,俱封为神武上将军。二人谢恩,王曰:“大夫与朕陪宴。”二人下台冠带了,显庆殿待宴,至晚谢恩出朝。次日,旨意下,命高明、高觉同钦差,解汤羊御酒,往孟津来。不知凶吉如何?且看下回分解。

第九十回  子牙捉神荼郁垒

  眼有明兮耳有聪,能於千里决雌雄;神机才动情先泄,密计方行事已空。轩庙借灵凭鬼使,棋山毓秀仗桃丛;安知名载封神榜,难免降魔杵下红。
  话说高明、高觉同钦差官往孟津来,行至辕门,旗牌官报入中军。袁洪与众将官接旨,进中军帐,开读诏曰:
  “尝闻将者乃三军之司令,系社稷之安危,将得其人,国有攸赖,苟非其才,祸遂莫测,则国家又何望焉?兹尔元帅袁洪,才兼文武,学冠天人;屡建奇功,真国家之柱石,当代之人龙也。今特遣大夫陈友,解汤羊御酒金帛锦袍,用酬戌外之劳,慰朕当宇之望。尔当克勤忠荩,扑灭巨逆,早安边疆,以靖海 ;朕不惜茅土重爵,以待有功,尔其钦哉!”
  袁洪谢恩毕,款待天使、又令高明、高觉进见。高明、高觉上帐三谒,袁洪行礼毕,袁洪认得他是棋盘山桃精柳鬼,高明、高觉也认得袁洪是梅山白猿,彼此大笑,各相温慰,深喜是一气同枝。正是:
  不是武王洪福天,焉能七圣死梅山。
  高明、高觉在营申,与众将相见,各各致意。次日,袁洪修谢恩本,打发天使回朝歌不表。次日,袁洪命高明、高觉二将往周营搦战。二人慨然出营,至周营大呼曰:“着姜尚来兄我!”哨马报入中军,子牙问左右:“谁去走一遭?”旁有哪吒曰:“弟子愿往。”子牙许之。哪吒领令出营,忽见二人步行而来,好凶恶。怎见得?
  一个面如蓝靛,眼如灯;一个脸似青松,口血盆。一面獠牙凸暴如钢剑,一个海下胡须似赤绳;一个方天戟上悬豹尾,一个纯钢板斧似车轮。一个棋盘山上称柳鬼,一个得手人间叫高明。正是:
  神荼郁垒诚如此,要阻周兵闹孟津。
  话说哪吒大呼曰:“来者何人?”高明答曰:“吾乃高明、高觉是也。今奉袁大将军命令,特来擒拿反叛姜尚。你是何人敢来见我?”哪吒大喝曰:“好孽畜敢出大言!”提手中火尖枪直取二将,二将举戟斧劈面迎来。三将交兵,大战在龙潭虎穴,哪吒早现出三头八臂,祭起乾坤圈,正中高觉顶门下,打得个一派金光散漫於地。哪吒复祭起九龙神火罩,把高明等二人罩住,高明、高觉早已化清风逃进营,来见袁洪曰:“姜尚所仗无他,俱倚的是三山五岳门人,故此所在,侥幸成功。不曾遇着我等奥妙之人,莫说是姜尚几个门人何怕,你有通天彻地手段,岂能脱得吾辈之手也?”众人俱各欢喜。次日高明、高觉,又往周营搦战。哨马报入中军:“启元帅!高明、高觉请元帅答话。”子牙问哪吒曰:“你昨日回我,灭了二将,今日又来何也?”哪吒曰:“想必高明二人有潜身小术,请师叔亲临,吾等便知真实。”子牙传令,六百诸侯齐出,看子牙用兵。高明对弟高觉曰:“哪吒言吾等有潜身小术,俱出来看我等真实。”言未了,只听炮响,见周营大队排开,似盔山甲海,射目光华。
  子牙乘四不象,来至军前,看见二将,相貌凶恶丑陋不堪,大喝曰:“高明、高觉不顺天时,敢勉强而阻逆王师,自取杀身之祸也。”高明大笑曰:“子牙!我知你是昆仑之客,你也不曾会我等这样高人,今日成败,定在此举也。”说罢二将使战斧冲杀过来,这边李靖、杨任二骑冲出,也不答话,四般兵器交加。正是四将赌门,怎见得?有诗为证:
  “四将交锋在孟津,人神仙鬼孰虚真:从来劫运皆天定,纵有奇谋尽堕尘。”
  话说杨戬在旁,见高明、高觉一派妖气,不是正人。仔细观看,以备不虑。只见杨任取出五火扇来扇高明,一扇只听得呼的一声,化道黑光而去。李靖也祭起黄金塔来,把高觉罩在 面,一时也不见了。袁洪同众将正在辕门看高明兄弟二人大战周兵,见杨任用五火扇子扇高明,又见李靖用塔罩高觉,忙命吴龙、常昊接战。二将大叫曰:“周将不必逞强,吾来!”哪吒登风火轮来战吴龙,杨戬使三尖刀战住常昊,四将大战。袁洪心下自思曰:“今日定要成功,不可错过。”把白马催开,使一条 铁棍来战,子牙旁有雷震子、韦护二人截住衰洪相杀。怎见得?有赞为证:
  凛凛寒风起,森森杀气生;白猿施钤桩,雷震棍更精。韦护降魔杵,来往势犹凶;舍命安天下,拚生定太平。
  话说雷震子展风雷翅,飞在空中,那棍从顶上打来;韦护祭起降魔杵,此杵岂同小可,如须弭山一般,打将下来。袁洪虽是得道白猿,也经不起这一杵,袁洪化白光而去,止将匹马打得如泥。杨戬祭哮天犬咬常昊,常昊乃是蛇精,狗也不能伤他。常昊知是仙犬,先借黑气走了。哪吒祭起神火罩罩住吴龙,吴龙也化青气走了。总是一场虚语。子牙鸣金回营,杨戬上帐曰:“今日会此一阵,俱为无用。当时弟子别尊时,师父曾有一言,吩附弟子说:
  『若到孟津,谨防梅山七圣阻隘。』教弟子留心,今日观之,奈实不能成功,俱化青黑之气而走。元帅宜当设计处治,方可成功,若是死战,终是无用。”子牙曰:“吾自有道理。”
  当日至晚,子牙帐中鼓响,众将官上帐听令。子牙曰:“李靖领柬帖。你在八卦阵正东上,按震方,画有符印,用桃桩上用犬血,如此而行。”又命:“雷震子领柬帖。你在正南上,按离方,亦有符印,也用桃桩上用犬血,如此而行。”命:“哪吒领柬帖。在正西上,按兑方,也用桃桩上用犬血,如此而行。”又命:“杨任往正北上,按坎方,也用桃桩上用犬血,如此而行。”“杨戬你可引战,用五雷法,望桃桩上打下来。”“韦护你用瓶盛乌鸡黑狗血,女人屎尿和匀,装在瓶内,如见高明、高觉赶入我阵中,你可将瓶打下:此污秽浊物压住他妖气,自然不能逃走,此一阵可以擒二子也。”各门人听命而去。子牙先出营布开八卦,暗合九宫,将桃桩钉下。正是:
  设计要擒桃柳鬼,这场心苦枉劳神。
  却说姜子牙安置停当了。且说高明听着子牙命令,安八卦方位,用乌鸡黑狗血,钉桃桩拿他兄弟,二人大笑不止:“空费心机,看你怎样捉我二人。”次日,子牙亲临辕门搦战,袁洪命高明、高觉出营大呼曰:“姜子牙!你自称扫荡成汤大元帅。据吾看你,不过一匹天耳。你既是昆仑之士,理当遣将调兵,共决雌雄,为何钉桃桩?安排符印,周围布八卦,按九宫,用门人将乌鸡黑狗秽浊之物,压我二人?吾非鬼魅精邪,岂惧你左道之术也?”二人道罢,放步摇斧举戟,直取子牙。子牙左右,有武吉、南宫 二马齐出,急架忙迎,四将交兵,枪刀并举。高明逞精神,如同猛虎;南宫 使气力,一似蛟龙。高觉戟剌摆长 ,武吉枪来生杀气。四将酣战,子牙催四不象仗剑,也来助战。未及数合,便往阵中败走。高明笑曰:“不要走!吾岂惧你安排?吾来也!”兄弟二人,随後赶入阵来。刚入得八卦方位,东有李靖,南有雷震子,西有哪吒,北有杨任,四面发起符印,处处雷鸣。韦护在空中,将一瓶秽污之物,往下打来。那些鸡犬秽血,溅着满地,高明、高觉化阵青光,早去不见了。众门人亲自观见莫知去向。子牙收兵回营,升帐坐下大怒曰:“岂知今日本营,先有奸细,私透营内之情,如此何日成功也?将吾机密之事,尽被高明知道,此是何说?”杨戬在旁曰:
  “师叔在上,料左右将官自在西岐,共起义兵,经过三十六路伐征。今进五关,经过数百场大战,苦死多少忠良。今日至此,克成汤只在目下,有这样之理?据弟子观之,此二人非是正人,定有些妖气,那光景大小相同,望师叔详察。今弟子往一所在去来,自知虚实。”子牙曰:“你往那 去?”杨戬曰:“机不可泄,泄则不能成功也。”子牙许之。杨戬当晚别子牙去讫。且说高明、高觉来见袁洪,言子牙用八卦阵,将钉桃桩的事,说了一遍。袁洪具表往朝歌报捷。高觉听得周营,子牙与杨戬共议,杨戬要往一所在去,又听见杨戬不肯说。
  兄弟二人曰:“凭你怎样寻吾跟脚,料你也不能知道。”二人大笑一回 不表。且说杨戬离了周营,借土遁往玉泉山金霞洞来。正是:
  遁中道术真玄妙,咫尺清风万里程。
  话说杨戬来至金霞洞,见洞门紧闭;杨戬洞外敲门多时,一童子出来,见是师兄,忙问曰:“师兄何来。”杨戬曰:“烦贤弟通报。”童子进洞内,见玉鼎真人启曰:“师兄杨戬在洞府外求见。”真人起身吩咐曰:“着他进来。”杨戬来至碧游牀前下拜,真人曰:“你今到此为何?”杨戬把孟津事说了一遍,真人曰:“此孽障是棋盘山桃精柳鬼,桃柳根盘三十里,采天地之灵气,受日月之精华,成气有年。今棋盘山有轩辕庙,庙内有泥塑鬼使,名曰:『千里眼,顺风耳』二怪,托其灵气,目能观看千里,耳能详听千里,千里之外,不能视听也。你可与姜子牙,着人往棋盘山去,将桃柳根盘掘挖,用火焚尽,将轩辕庙二鬼泥身打碎,以绝其灵气之根。再用一重雾,常锁营寨,如此如此,则二鬼自然绝也。”杨戬受命,离了玉泉山,复往周营而来。军政官报与子牙,子牙令入中军,问杨戬曰:“你去如何?”杨戬摇头不语,由恐泄机。子牙曰:“你今日为何如此?”杨戬曰:“弟子今日不敢言,且随弟子行之。”子牙并依杨戬,不去阻挡。杨戬执定令旗下帐,把後队大红旗令二千枰,令三军麾旗,又令一千名军士擂鼓鸣金,恍然有惊天动地之势,子牙见杨戬加此,不知其故,杨戬力来对子牙曰:“高明、高觉二人,乃是棋盘山桃精柳鬼,他将把轩辕庙二鬼之灵,名曰千里眼,顺风耳,如今须用旗招展不住,使千里眼,不能观看,锣鼓齐鸣,使顺风耳不能听察。请元帅命将往棋盘山,掘挖此根,用火焚之;再令将把轩辕庙 二鬼打碎,然後出大雾一重,常锁行营,此怪方能除也。”子牙听说:“既然如此,吾自有治度。”子牙令李靖领三千人马,速往棋盘山去,挖绝其根。又令雷震子去打碎、泥塑鬼使。後人有诗叹之。诗曰:
  “虎斗深山渊斗龙,高明高觉逞邪踪;当时不遇仙师指,难灭轩辕二鬼踪。”
  话说子牙安排已定,只等二门人来回令。且说高明、高觉只听得周营中鼓响鸣不住,高觉曰:“长兄你看看怎样?”高明曰:“一派尽是红旗招展,连眼都 花了。兄弟你可听听看。”高觉曰:“锣鼓齐鸣,把耳朵都震袭了,如何听得见一些儿?”二人急燥不表。只见李靖人马,去掘桃柳的根盘,雷震子去打泥塑的鬼使。子牙在帐内,望二人回来,方可用计破之。次日,子牙在中军,忽报雷震子回来,子牙令至中军,问其打泥鬼如何。雷震子曰:
  “奉令去打碎了二鬼,放火烧了庙宇,以绝其根,恐再为祟。待周王伐纣成功,再重修殿宇未迟。”子牙大悦,随在帐前,令哪吒、武吉在营,布起一坛,设下五行方位,当中放一坛,四面八方俱镇压符印。安治停当,只见李靖掘桃柳鬼根盘已毕:来至中军回话。子牙大喜。正是:
  李靖掘根方至此,袁洪举意劫周营。
  话说子牙在中军,共议东伯侯还不见来,忽报:“三运督粮官郑伦来至。”子牙令至帐前。郑伦回令毕,交纳粮印,郑伦听得土行孙已死,着实伤悼不表。且说袁洪在营中自思:
  今与周兵大战,未见胜负,枉费精神,虚费日月,令左右:“暗传与常昊、吴龙,令高明、高觉冲头阵,今夜劫姜尚的营。又令三军殷破败、雷开为左右救应,殷成秀、鲁仁杰为断後,务要此夜成功。”众将听令,只等黄昏行事。话说子牙在中军,忽见一阵风从地而起,卷至帐前,子牙见风色异怪,掏指一算,早知其意。子牙大喜,传令中军帐,钉下桃桩,上压符印,下布地网,上盖天罗,黑雾迷漫。中军令各营,俱不可轻动。李靖拒住东方,杨任拒住西方,哪吒拒住南方,雷震子拒住北方,杨戬、韦护在将台左右保护子牙,令南宫 、武吉、郑伦、龙须虎等各防守武王营寨,众将得令而去。子牙沐浴上台,等候袁洪来劫营寨。诗曰:
  “子牙妙算世无双,动天惊地势莫当;二鬼有心施密计,三妖无计展疆场。遭殃杨任归神去,逃死袁洪免丧亡;莫说孟津多恶阵,连逢劫杀损忠良。”
  话说袁洪当晚,打点人马劫营,大破子牙,以成全功。才至二更时分,高明、高觉为头一队,袁洪为二队。鲁仁杰对殷成秀曰;“贤弟!依我愚见,今夜劫营,不但不能取胜,定有败亡之祸。况姜子牙善於用兵,知玄机变化,且目下俱多道德之士,此行岂无准备?我和你且在後队,见机而作。”殷成秀曰:“长兄之言甚善。”不说他二人各自准备。且说高明、高觉来至周营,呐一声喊,杀进营来。袁洪同常昊、吴龙从後接应。子牙在将台上,披发仗剑,踏罡步斗,霎时四下 风云齐起。这回子牙正是借昆仑之妙术,取神荼郁垒。不知吉凶如何?且看下回分解。

不详   文章录入:旨卿    责任编辑:旨卿 更新时间:2008/2/4 0:09:37   发表评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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